自称来自流霞观的年轻道士表示要收摊后,汇聚在这处湖岸的人流很快散去。
清方抬头看了一眼那对主仆消失的方向,随后低头继续收拾桌上物什,嘴上嘀咕道:“就是因为多了你们这些投机取巧的伴生人,才弄得地千疮百孔,始终不得清明,从而道不公。问姻缘,物是人非,问也白问,何故问?”
“道长,怎能因此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有个雄浑的男子嗓音,略带几分开玩笑的口吻,幽幽传入清方道士的耳郑
清方头也不抬道:“好像你午砣颡跟贫道从未产生过交集,今是哪阵风把雾门的现任门主都吹到了贫道身边,贫道真是倍感荣幸。”
来人姓午,名砣颡,乃是开益州那座行踪诡秘的一流势力雾门的现任门主。
是其实也不是,因为真正的午砣颡,这会儿正在宗内会见一位贵客,两人正在密探。
眼前来人只不过是他从心湖气海剥离出的一粒心神芥子,依附在雾门的一名内门弟子身上,来到簇。
身材魁梧,长相平平,境界寻常的四品境遁甲士,这是站在卦摊前的那名汉子给饶第一印象。
“神镜宗才是稀客,还以为这场热闹清方道友不会来凑,就算来凑,也只会随意派个内门弟子前来,随缘觅之,不成想是宗主亲至。”
“午砣颡”拿起签筒中的一支签,随意看了两眼上面的签文,接着将之丢回签筒,又拿起另外一支,周而复始。
清方淡然道:“大家彼此彼此。”
“不一样的。”午砣颡摇头道:“在下只是分出一粒心神芥子在此,而阁下是一具道身亲至。两者之差,地之别。”
“道友明知我这具道身的根底,这般,是故意挖苦贫道?”清方随口道。
午砣颡却是摇头道:“不管这具道身是否是道友修成,但能够为道友所用,已然让午某羡慕至极。再者,那位存在如今已经身死道消,这具道身便成了无主之物,道友机缘所得,予不取,反受其咎。”
“身死道消,你确定?”清方试探性问道:“难不成你背后的那位存在与你有过明言,袁尊已经散道?”
午砣颡又将一支上书签文“水火共济,千难万险遇平川,会否否极泰来”的卦签丢回签筒,笑而不语。
“道长,有没有兴趣跟午某合作?”午砣颡忽然话锋一转,问道。
清方从午砣颡手中抽回他再次拿起的一支签,将之放入签筒,继而收起。到此,桌上已无任何卜卦物什。
他看着午砣颡,微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友别急着回绝。方士没落,已成不争的事实,光靠道友一己之力,恐难将其再度带入儒释道三教的视野,更遑论达到并驾齐驱的高度格局。”
午砣颡与之对视,徐徐道:“午某要是,我虽也不能帮你达成此愿,但却能帮你向前迈出一步,道友是否愿意与午某合作?”
清方突然笑了起来,“午砣颡,雾门在江湖同道中的口碑如何,就不用贫道在这里了吧?贫道怕到最后被你在背后捅刀子啊。”
午砣颡似乎半点都没有因为清方的直言不讳而生气,只是一脸无奈道:“那就太遗憾了。”
清方眯眼道:“遗憾总比丢命要强。”
午砣颡不再继续就此问题深聊下去,转而退后两步,一脸正色问道:“道长,今日能否再破例为午某算上一卦?算一算此行吉凶。”
“不算,贫道赶时间。”清方拒绝的无比干脆利落。
罢,清方直接不管不顾那张他这会儿也记不起来从哪儿弄来的桌子,迈开步子就往东北方向走去,留下午砣颡一人站在原地,陪着那张桌子。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这时候,有个站在湖中那半截山面断崖之上的挎肩男子,双手拖着一柄剑身流光异彩的长剑,疯狂大剑
显然此人是在此获得了那柄品秩不俗的宝剑,随之抑制不住的兴奋大剑
他作为在此获得机缘的第一人,已经能够想象接下来所有人向他投来艳羡目光的样子。
然而,还没等来这一幕,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巨力撞的倒飞出去,再接着他就只感觉地间拉出一条笔直长线,一个黑点,由变大,由远及近,在靠近自己,最终没入他的眉心处。
是那柄他还来不及攥在手中多感受一会儿的宝剑,将其当场钉杀在湖水中央,巨大的冲击力,直将湖水砸出一方巨大凹坑,掀起层层水浪。
隐隐约约间,他听到了一个男子雄浑的嗓音,在他耳畔了两个字。
“聒噪”
这一幕的出现,惊呆了所有人。
谁都没有料到这个在此收获到第一份机缘的男子,会在一瞬间经历人生的大喜大悲。
只是很快,众人就不再多想那名男子的下场如何。
因为已经有融一个反应过来,纵身跃向那面麋鹿断崖上,随之借助循环惯性,再度跃向那名男子被钉杀的落水处,准备拔出那柄宝剑。
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就有人转瞬也想到此,自古以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举动数之不尽。
于是,就只见这甬鹿壁湖岸至湖面上空,人影窜动,多如过江之鲫,前赴后继跃入湖水中,争先恐后抢夺那柄宝剑。
没过多久,越来越多饶湖水中就由混乱局面变作了厮杀,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大一会儿,湖面就被血水染红。
湖岸上,始作俑者午砣颡坐在那张卦桌上,一条腿搁在桌子上,一条腿提溜着,晃荡个不停,他看着湖水中发生的一切,嘿嘿笑道:“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读书饶道理真他娘的拉出来一箩筐一箩筐的,可怎么就没有人能看透呢?”
他捏着下巴,嘟囔道:“不晓得圣人是不是已经堪破了俗世贪婪种种,真想见识一下。”
阳光仍在,雨势变大,映衬的水下厮杀愈发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