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不觉已过午,战斗仍在进行,刘义符一脸轻松地站在将台前远望,随着前军与左、右军向前推进,中军与后军也各调出了一半兵力加入了战场。
檀道济久久得不到萧承之部的增援,加上骑兵大部被歼灭,已方骑兵数千骑不停袭扰其后阵与两冀,檀道济部前阵与左、右阵线弯弯曲曲,渐呈崩溃之势。
高道谨同在一旁倒背着双手观战,至今也没下令总攻,这让刘义符都有点着急了,因为北面的淮河岸处,邓龠虽得到增援,但萧承之也得到了淮河水师的持续补给,仍处于被动应战防守状态,现在就看主战场了。
朝庭任命的宁州刺史王徽之率两千军从广州入境到西平郡时,何宣之与朱澹之先一步赶到了州治建宁郡,徐豁被说服奉诏了,于是调兵三千给朱澹之,在兴古郡盘水以西设伏,大破王徽之并将之生擒,不将押回荆州,宁州就此拿下了。
郭叔融又取出两份军报呈上,转而埋头草拟诏书。刘义符拿起一份扫了一眼,这是湘州奏报,他没有急着看,拿起另一份却是宁州上奏。
蜀中同时出了叛乱,暂时腾不出手平叛,至少要过几天才能调兵,刘义符于是令道:“那就先下诏,准许索邈越境剿贼,可便宜行事!还有事吗?”
一时许多关中侨迁于蜀中的流民纷纷从贼,而沈叔狸初到成都不久,手中还没多少可用之兵,只能守城,无出战之力,遂向梁州索邈求援,是以索邈上奏。
沈叔狸闻讯大怒,以中兵参军裴方明领兵两千进剿,战斗中阵斩司马飞龙,贼寇于是从平流窜往巴西,太守刘道产防备不及,又逢郡中豪商唐频率数千庄丁僮仆从贼,使得贼势大盛,又从巴西转往梓潼郡,攻破了涪城。
而刘道济所征辟的参军都督护帛氐奴、梁显一向在暗中营私,沈叔狸到任后将这二人治罪,以杀一儆百,不料消息走漏,二人先一步逃脱投靠了绵竹阳泉山贼寇。此贼自称是前朝皇室,号为司马飞龙,麾下另一贼叫赵广,四人起兵作乱,聚众数千人攻破巴兴县,杀县令王贞之,又攻打平郡,太守沈法兴率兵抵挡竟被击溃,纵火焚城逃走。
郭叔融说着,拿出一份奏章交给乔驹子递上案后,刘义符接过一看,原来是之前刘道济在任,以长史费谦、别驾张熙、参军杨德年等人颇事敛财,限外商至蜀中赀货,交易丝绸绵绢不得过五十斤,马匹不管优劣皆限蜀钱二万一匹,另哄抬铁器价格,止民间私铸。
“陛下!大举南援江夏可能还要几,但可先传令陈道景与朱景符全力拖住到彦之,这要从长计议,臣暂不谈此事,今晌午有襄阳转递来急报,益州绵阳闹出了叛乱。”
薛道藩与赵伯符出列领命,郭叔融在旁拟诏,直接用玺,当场赐发诏书,因时间紧,二人奉诏也就告退去准备了。
陈珍点头称谢,刘义符直往主位跪坐,左右环视一眼,淡然开口道:“涢蛮与沔北蛮出山围攻石城,那么其老巢必然空虚,以薛太守为主将,赵太守副之,宜各率本部,明一早便南下平蛮,若兵力不足可从义阳、随郡急调。”
陈珍拄着一条拐杖站着,这伤势显是没法跪坐了,刘义符微笑安抚道:“既然你受伤行动不便,那战后还是继续驻守此地,待伤好了再另作任用。”
“回陛下!末将就是肩背中了三箭,膝上中了一箭,未能及时救治,失血过多,并无大碍。”
“陈将军伤得如何?没什么危险吧?”
于是众人便不好再说,刘义符率侍卫进城直往行宫,沐浴更衣午膳后差不多快到下午申时了,郡府在城中心位置,刘义符走进大堂的时候,郭叔融、刘怡、刘旷之、江乘、赵伯符、薛道藩、陈珍等人都在等着,后几人显是郭叔融通知赶回的。
见郭叔融言又止,似乎还有其他事,刘义符微微颌首道:“诸位先去郡府,朕得回行宫沐浴更衣,而且还没用午膳呢。”
“有!今发来七天前军报,陈道景还没与到彦之决战,只以小船队夜频繁出击,共焚毁到彦之楼船三艘、八槽舰十二艘,缴获中、小战船七十多艘,斩首七千余级,不过本部也有三四千人的伤亡。另外就是涢蛮、沔北蛮出山为祸,攻破了新市、云杜二县,大举进攻石城,宠季明守御得法,暂未失守。荆山蛮也大举出山抢掠,刘孙登率兵赶赴汶阳,暂未祸及荆州。”
到护城河外,城门已经大开,郭叔融与刘怡、刘旷之、义阳太守江乘等人迎了出来,见他一衣甲染血不大惊,刘义符笑道:“放心吧!朕没事,可有江夏的军?”
不过必须先一步派赵伯符回随郡平蛮,待战场上渐渐安静已到未时中,他率柳安民、牛默、乔驹子等一营侍卫骑着马回城,准备安排善后。
这就涉及到战略的问题,按理大破檀道济后可以衔尾直追,从安丰郡直下庐江郡、晋熙郡,夺取淮西之地,切断到彦之的归路,那这战事一时还完结不了,他也不想立即就打回建康。若想北伐,还是在荆襄更挥洒自如。
接下来,刘义符要考虑调兵南下驰援江夏,不过也许不须增援,到彦之一旦接到檀道济的败报,说不定会吓得退兵,可不能让他轻易跑了。
战场上的局面很快稳定,敌军成片地弃械投降,也有许多逃走的,己方士兵们四下追杀,人群纷乱向四周扩散,跑得旷野上到处都是。骑兵们紧追檀道济,早就跑远了,这使得逃散的敌军都是步兵在追逐。
至此大局已定,刘义符也就不观望,静等各方的军汇报,只两刻时后,北面淮河岸边的战场也有了消息,萧承之也试图率中军撤离,但他手中却没檀道济麾下那样的护军府精锐,中军一动导致全军崩溃,士兵们一窝蜂地冲往淮河岸边抢夺战船逃跑,邓龠、沈文伯、苑纵夫等仍在率兵四面追杀,只是淮河上逃走的就没办法追了。
只是那离开大阵的中军七八千兵装备精良,队列严整,四面斜举槊矛缓缓有序而退,骑队只是隔着数十步不停地放箭,待多集结了几支骑队后合归一处冲锋,虽给其造成了动乱,却没能击溃。
而已方前军从中突入,直涌向其中军,那里已空一片,突入其中很快又四下分道突进将敌阵分割,而数支骑队则开始纷纷向东南方向追击。
在檀道济的中军南调,其前阵再也无法坚持,首先崩溃,士兵们哭喊着四下乱窜,没头苍蝇一般乱跑,有经验丰富的军官和老卒则一幢幢地丢掉兵器,就此打起白旗四下挥动,原地等待受降。
高道谨终于下令,将台侧后的鼓手们挥起鼓槌,鼓声咚咚声传四野,前后的方阵开始快步移动,许是隔得还远,士兵们都有点心急,大声呼喊着奔跑,连阵列跑乱了也不管了。
“传令!中军与后军各留两旅原地待命,其余全体出击!”
而中军将旗仍高高耸立,只是那将台四周一圈步阵在开始缓缓向东南移动,显是要从那边撤走回大营,这况马上被己方骑队看出端倪,干脆就放开了其右冀,再次奔向其后阵。
高道谨一声令下,传令兵飞快跑出步阵,打马冲向战场。不一会儿,远处战场上,己方骑队转向南北两侧继续驰袭击,而敌方后阵本就混乱一片,没有压力了一下就大乱,士兵们小群结队向东逃窜,军官们已经无法弹压。
“不可急燥,檀道济败局已定,此时必然在商议退兵之策,我方若总攻,他们反而会负隅顽抗,而且他的中军必然还有精兵未出,且再等片刻。传令!命骑兵集中袭击其两冀,放开后阵!”
这般耗着,让刘义符看得有点焦虑,不过他想问的话,很快有安泰打马跑到将台下来问:“高司马!是时候总攻了吧?”
而主战场则主要看剩下骑兵八个半旅的表现,敌军后阵隔得太远看不清,只能看到那边黄尘漫天,敌阵纷乱涌动,数千骑在阵后及两冀来回奔驰放箭,给敌方步造成极大的乱,若是有重骑,此时就可以直接破阵。轻骑虽也可突击,但伤亡会很大。
“下诏以朱澹之为西平、兴古、梁水三郡太守,以防备广州方向。”刘义符沉吟片刻,又道:“原南郡五官掾何宣之,令其待局势稳定立即回来复命。”
湘州的战局的就很糟糕了,刘道球节节败退,目前驻守在湘东,而周籍之、萧摹之挥师北上连下六郡,以交州象兵为前锋几乎是攻无不克,已近湘东城南郊扎营,正在筹备攻城。
之后暂无其他奏报,刘义符皱起了眉头,如今真是遍地生乱,预计到明年夏才能安稳,而明年下半年可能要对西羌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