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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泽城郊,南部是长城外白于山向北倾斜的丘陵山地,沟壑纵横密布,更有一片片的胡杨、胡柳树丛,没有多少平地。而在城北至统万城之南,红柳河两岸数十里皆是大片的草原,地形有微微的缓坡起伏,少有沟谷,是骑兵的用武之地。
经过两天双方互派使者频繁来往,将马台筑在城北十里的一处低洼平地上,正好平地之北有一道枯草遍地的土岗,夏、魏两军已先派兵将土岗平整成一片土台,上面可驻三四千人马,可登台观望洼地下马台之东的赛马跑道。
鲜卑与匈奴风俗近似,北魏崛起的过程中就降服收编了许多匈奴部众,拓拔焘的皇后赫连氏就是赫连昌之妹,另一位贺皇后也出匈奴贺赖氏,所以匈奴其实并没有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其实传到了唐宋。
塞外胡人尚骑,有蹛林柳的习俗,最早源于秋,楚国养由基善,去柳叶百步而之,百发百中,观者千人,称柳。匈奴与鲜卑之蹛林颇为近似,秋猎大祭前,绕林木三周驰之,称为蹛林。若没有合适的林木地,则插柳枝于台地驰三周,后来一直沿袭到明清。
走马台则不属祭祀礼仪,是北魏军中普遍存在的一种戏,甚至以此作为赌戏也蔚然成风,所以依此沿袭了一种尚武之风。
这天气依然良好,一大早,刘义符按约定只率两旅班剑,四名将领也只带三百亲随,一路缓缓而行至城北十里,北魏作为主办方,以东平公崔浩、太仆丘堆作为主持赞相礼仪,裁判赛事输赢,连与会三的全体人马补给也一并提供,可谓十分豪爽大方。
宋、夏两方到场的人马都是三四千骑,北魏带了不少杂役仆从,有六七千人,包括王公大臣、僧侣,还有女人也不少,但登台的也只四五千人,其余作为后勤供给,随侍人员。
在太仆丘堆随从引导下,刘义符率军将们登台,土台上不但铺设了木板,四面还打木桩加设了护栏,范围面积甚大。丘堆给宋军一方安排的位置是坐北朝南居东,本就是一场君主之会,明面上与会三方地位平等,礼仪规格也一致,但态度自是不一样。
班剑侍卫们先至台后打起仪仗,竖立起两杆大纛及四面将旗,立起一面虎形屏风,两侧布设方榻和条案,刘义符正要入坐,忽见北面一彪人马开来,清一色的黄色军服,红边金黄底的“夏”字大旗随风飞扬,一看就知道是赫连昌到了。
夏国随驾的有大将军赫连直力鞮、赫连乙斗、赫连助兴、赫连地代于,随从文官有韦祖用、谒者仆薛超等,人员也不算多。
见夏军到了,几名将领也跑过来围观,刘义符按剑而立,笑眯眯地等着赫连昌过来见礼,只是这土台两里多宽,一里多长,乍看似近,但其实还隔着老远。
赫连昌也不过二十多岁,长得材高大,仪表堂堂,并不是想像中的一头披发小辫,也是一样头戴平上帻,四面没有发辫露出那就是束髻,但却是穿黄纱袍,外披黑色皮毛大裘,看起来华贵不凡,但脸上却有一种掩不住的落寞失意之色。
眼望着刘义符与众将观望,赫连昌君臣并没有过来相见的意思,只是隔着老远一齐躬,以手抚,竟是行胡人礼节,透露出一股疏远之意。
刘义符只是伸手微抬,连回礼都省了,赫连昌现在的地位不够格让他还礼。见夏国君臣直奔自己的席位了,刘义符也转登台,众将左、右侍从,一起看向下面两里外的马台,因这台地边沿下是梯形斜坡,坡底至马台下还有一里多远,恰好在视野的极限处,又在弓弩的程外,考虑得还较为周全。
马台底下是以木桩架设,上拼接以木板,台高不过五尺,圆形二十步的木台,这显然是临时粗制滥造,据说北魏经常是夯土筑台。马场跑道却没啥讲究的,从台下到红柳河岸就是二十里。
刘义符正观察环境,一队北魏竖人、侍女、仆妇上百多人过来了,竖人头戴小冠,仆妇与侍女皆穿红色高腰齐长裙,上穿窄袖短襦,这大冷的天气也露出一袭白色绣花的抹,但头上戴着尖顶宽檐风帽,帽沿垂下齐肩的白色纱幔遮住了面容和脖颈,显得材修长而俏丽。
这些杂侍诸人登上台来,给三方君臣席位处先放上果干、糕点、饮品、茶具,随之侍女们就在后面空地处摆上小炉和木炭,煮茶或煮酪。台下北面的营帐内有饮有一柱柱饮烟升起,似有庖厨在烹制宴饮食物,各种酒品显是也不会少的。
不一会儿,一阵呜呜的号角声伴着各种鼓乐传来,拓拔焘带着马队来了,在台地后北面下一处营帐区外下马,一大群穿蓝色军服的侍卫打着黄罗伞盖和仪仗,率王公大臣步行登台。
拓拔焘长得面色微黑,浓黑双眉带着一种英果凌厉之气,目光顾盼间倒显得淡然,只是上唇淡淡的黑须还带着一丝青涩稚嫩,尽管面相气质显得老成,年龄却只有十八岁,其材高大雄壮,穿着一金色团龙纹的紫绛纱袍,也是头戴武冠,腰悬直环首刀,颇有帝王威仪。
西头处,赫连昌立即眼巴巴起,带着随侍众臣上前见礼,刘义符也不好大咧咧干望着,率众将离席前行至魏国君臣席前空地,但只是相隔十余步拱拱手。果然拓拔焘对赫连昌也只是抬手示意,却向刘义符这边拱手还礼,面带微笑仔细打量,眼神先带着一种审视,接着微微有点惊讶,瞬间又转为平和。
“吾久慕贵国先皇之勇烈,恨不能早生二十年沙场对阵,未想……今一见新君,也不差先皇之英气啊!”拓拔焘按刀而立大笑,话锋一转道:“看来……确是吾之劲敌!”
刘义符已年满二十,正是加冠之年,高七尺四寸有余,这些年战阵屡经磨炼,加上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老练沉静气质,也是不怒自威,但听拓拔焘与先皇相比,心里却是不以为然,老刘多活十年,你都被赶去塞上放羊了,可拓拔焘这也不算是坏话,识英雄而重英雄,刘义符就不好回怼。
“岂敢岂敢……承蒙廖赞!闻君十六岁便统兵出征,大破柔然,即是汉之冠军侯也不过如此,吾也是心折已久,自叹不如啊!”
一听刘义符将自己与冠军侯霍去病相比,拓拔焘也不觉得以君比臣有贬损之意,反而极大地满足了虚荣心,只感浑舒泰,倍有面子,双眉一下舒展大笑起来,口上谦逊。
“哪里哪里……吾也不过是侥幸破敌而已,岂敢与先烈相提并论。”拓拔焘心里不觉对刘义符的观感好上三分,笑指台后正忙碌的侍女,以及台下四面巡戈值守的游骑,朗声道:“今贵我双方相聚于此,必是难得之盛会,可一而难再,但请尽欢宴,容后我等下场一试手,如何?”
“甚好!不过你我来方长,必有再会之时,但愿少兴战事而国富民安,此乃社稷之幸,万民之幸也!”
“哈哈……闻君武功不俗,文治也很有大略,容后我们私下再谈。”拓拔焘想起些什么,心中早就起了兴趣,当下人多自不便深谈,伸手虚引,先请刘义符入席,却朝赫连昌挥了挥手,这让夏国君臣满脸忿然,却不敢表露。
三方君臣先入席饮茶片刻,清晨的红柳河畔薄雾散尽,太阳冉冉跃出了地平线,旷野上的寒风也小了一些,让这冬里多了些暖意,各自的参赛军将与侍从将战马喂料饮水,拉到马台之西一片营地前走动消食,只待时辰一到就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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