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啊?我年初不是和香莲儿回去了一趟么?她师父,也就是秀扇坊的刘之云前辈身体每况愈下,我们可没时间在这干耗着啊。”李定星身上已经被泡得起皱了,不得不从水中出来,擦拭身体。
一旁的易小刀歪着头偷偷向李定星瞄了一眼,慵懒地说道:“当初可是你们要一起跟着过来,早就说过你们不用来了。我也不知道这周子儒和葛辞风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两个人僵持到什么时候,要不明天你们就领南淮军回去吧。”
李定星皱着眉头,现在可真是两难了,谁知道当初一拖就拖这么久。两年前易小刀等四人救回何月儿之后,几人身上都挂了彩。何月儿昏迷不醒,付情更是吓人,后背上从左肩到后腰,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直流,甚至隐隐都能看到骨头。
好在香莲儿临走之前在营中留了不少秀扇坊的灵药,这才救回了付情的一条命。
易小刀背着剑流云回营之后,看到两人的情况当时就吓傻了,不知如何是好,就连背上的剑流云摔下来他都不知道。要不是有香莲儿,李定星,王玄等人在场忙碌照顾,易小刀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恰巧这时,周子儒率领的大启军和葛辞风率领的楚湘军开始交战,双方分兵三路,两路一水,杀得天昏地暗。虽然王玄找到易小刀几次规劝,火速出击,就可一鼓作气拿下楚湘。易小刀望着山脚下不远处厮杀的双方兵马,最终也没出兵。
最后葛辞风的中路大军势如破竹,一路杀到了皖城城下。正要攻城之际,得到奏报周子儒已将左右两路尽皆杀败,且又一次断了自己的退路。葛辞风无奈回身掩杀,正交战间,彭婴儿率川蜀军赶到,双方这才无奈罢兵。
“我现在怎么能回去?以前总有付情姑娘传递消息,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现在…付情姑娘的伤怎么样了?”李定星问道。
易小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穿好衣服拨开帷幕走出军帐,来到了付情的营帐外。
“易公爷,这付姑娘今日来的饭量可是越来越小了。我们都是南人,吃的都是米饭,还专门为她做了馒头,可是您看,只吃了两口…”一名士卒提着餐盒出帐,恰好见到易小刀,禀报了付情的情况。
易小刀从士卒手中接过馒头,放回餐盒中,又接过餐盒:“嗯,你先去吧。”
士卒离开,易小刀拨开帷幕进入了营帐:“怎么又不吃了?我可是特意找了离东鲁最近的徐城人做的馒头,挺香的嘛。给。”
付情趴在桌上,淡淡地说道:“我不想吃,你拿走吧。”
“不吃怎么行啊?吃饱了才有力气养伤啊,你现在伤势怎么样了?”易小刀也搬来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付情的身边。
不提还好,易小刀这一提,付情的眼泪慢慢就流了下来:“我想爹娘了…我好久没回去看看爹娘了,他们现在一定很担心我…我以前不管在哪,只要想回去,随时都可以回去的…”
易小刀默默叹了口气,付情被刀横海伤到了经络,内力削弱了大半。如今就连最拿手的“拈花移形”,也使不出来。若是从军中随便挑一名士卒出来,付情都已经难以取胜了。
“爹娘也不知道我现在怎么样了…我以后也哪儿都去不了了,要是我遇到了危险,可该怎么办啊?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来这里啊!!!”付情气愤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吓得易小刀连忙拽住,生怕她将自己打出个好歹来。
“没事没事,你别怕你别怕,有我在这,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易小刀好言安慰道:“我既答应了付前辈,就不会再让你置身险境了。不是我占了便宜卖乖,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这里吗?你还到处乱跑。现在也好,起码你不会再乱跑了,留在这里,我也放心一些。”
付情听了易小刀这一大段话,心中五味杂陈,有酸有甜:到底还是关心自己的,也不枉自己的一番付出。可是看他样子,只是为了给爹一个交代…
他对我,到底有没有一点心思…
付情想到这里,又思念起了爹娘,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
易小刀望着大哭的付情,不禁有些疑惑:“刚刚眼看着就要止住了,怎么说哭就哭了…记得以前她一直都是很乐观的啊。”
易小刀不知道的是,付情每每在外遇到一些事情,或挫折,或危险,或心酸的事,都会回家和爹娘倾诉一番,说出来,心里就好多了。自小到大都有父母相伴的她,在听说何月儿为了自己的爹娘,和葛辞风假成亲一事,能比其他人更明白她心里的苦楚。
所以付情在太城才会那样义无反顾地去救下何月儿,当然,其中多少也包含易小刀的因素,至于包含多少,那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我没事,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就好了。”付情好半天才止住了泪水,扭头对易小刀说道。
易小刀拿起绢布,帮付情小心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有什么事让门口侍卫随时喊我,要是你怕的话,就搬到我军帐里,和我一起住也行。大不了我就打地铺嘛。”
付情噘着嘴,任由易小刀擦拭,嘟囔着说道:“才不去呢,你那里臭烘烘的。”
“好吧,那就随你了,大小姐。那我就先走了,你早些休息,好好养伤,等哪天伤势恢复了说不定你那什么换形的能力就回来了。”易小刀安慰好了付情,转身就要离开帐篷。
“哎,饭给我。”付情从背后喊道。
易小刀一听,连忙转回来,打开餐盒,将饭食在她面前一一摆好,拍了拍她的脑袋:“这才对,乖啦~”
易小刀走后,付情抓起馒头,望了眼桌子上的菜,不禁心中微甜:“还是蛮细心的嘛。”桌上的菜,皆是自己爱吃的。两年来,易小刀根据侍卫对于付情的饭菜反馈,吩咐伙军为付情单独烧制的一些饭菜。
离了付情的帐篷,易小刀漫无目的地走着,可是依旧习惯性地来到了何月儿帐外。帐中有三道倩影,分别是何月儿,香莲儿和剑流云。
易小刀慢慢走到帐篷边,准备进去,却又默然站立。
“月儿姐,你别急,等朝廷打败了楚湘,你父母自然会找到的。”香莲儿帮何月儿梳头,见何月儿青丝之中已有根根白发,有些心疼,出声劝慰地说道。
何月儿仿佛没有听到一般,面上无悲无喜,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剑流云看着何月儿的面庞,走到香莲儿身边,低声说道:“她不是急着见她爹娘,你就别提这个了。”
香莲儿默然,她也不是三年前那个大咧咧的傻丫头了,何尝不明白何月儿心中所想。短短半年间就成亲了两次,甚至还被人拉到广场上充作幌子,比武招亲。那能来招亲的可不都是相中她这个人了么?如此一来,与抛头露面,搔首弄姿的暗娼又有何异?
何月儿没读过什么书,可是到底也是个大家闺秀,对于此事有些反应,一时难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再加上当时何月儿被几次灌咽迷药,还被手刀斩击过后脑,有些受损那是一定的了。
“可惜我学艺不精,没学到如何医治脑袋…”香莲儿叹气说道。
剑流云望着何月儿,伸出两指在何月儿嘴角边,轻轻勾起,做出一个恬然微笑的表情。嘴角倒是勾起来了,何月儿也的确有了笑的模样,可是眼中到底没神,没有那般神韵。
“心病还需心药医啊…”剑流云放弃了。
帷幕被拉起,易小刀走了进来。
香莲儿见易小刀来了,将梳子递到了易小刀的手上。剑流云无奈笑道:“心药来了。”二人一起离开了房间。
易小刀走到何月儿背后,轻轻地帮何月儿梳着头。
“你离开京城我不怪你,和葛辞风假成亲我不怪你,甚至比武招亲。别说你是被迫的,即便是自愿的,我也不会怪你。我只希望你能好起来,变成曾经的那个善解人意,美丽的何月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美则美矣,只是好似那寺庙道观中,泥雕木塑的菩萨们…”
“葛辞风逼你假成亲,周子儒胁迫你比武招亲。如今两人就在这山脚下,我一定会让他们后悔在你身上做文章!”
“好了,希望你快些好起来。为了救你啊,那个付情可也遭了不少罪,等你好起来,我们得一道好好谢谢人家。对了,忘了跟你说,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还哭鼻子呢,你说好笑不好笑…”
易小刀喋喋不休的说着,何月儿一句都没回应,好一会儿,易小刀才伸手将梳子放回到桌子上,梳子不知何时已经在易小刀的手中断成了两截。
香莲儿看着走出帐篷的易小刀,说道:“要不要我把月儿姐带回秀扇坊?那样一定能治好她的!”
“从今往后,何月儿就留在我身边,哪儿也不去。”易小刀昂首望月。
帅帐中,“思卿”剑铿锵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