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城,一座不算奢华的宅院之中,一个瓷瓶碎裂的声音从宅院里传出,左邻右舍有些惊疑不定。
“隔壁那两夫妻平日里还是蛮恩爱的,今天这是咋了?发这么大的火?”
“别人家的事,你管那许多干嘛?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邻居间的窃窃私语没有引起这户人家的察觉,即便这户的户主乃是擅长收集天下消息的问相阁三阁老之一,付青松。
“情儿出了事,你们为何拖延到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
付青松暴跳如雷,指着面前跪在地上的一名问相阁弟子质问道。
问相阁弟子战战兢兢地回道:“小…小姐不让我们说…说是怕阁老和夫人担心…”
“六年没有消息!还说怕我们担心?说,那每个月你们拿回的信件是哪来的!”
“是…是小姐自己写的…”
付青松跌坐在椅子上,扶着额头,缓缓说道:“怪不得…怪不得你们都不见我,怕我读心术看出来是不是…”
问相阁弟子不敢回答,这种时候多说多错。
一名妇人走了进来,手上抓着一把信件,哭哭啼啼地说道:“情儿那丫头心思缜密…她竟然足足写了六年的信件…我的情儿啊…痛死娘啦…”
付青松见自己的发妻痛哭,自己也是老泪纵横,说道:“情儿绝对不止写了这些,你把情儿的信…全部给我交出来。”
问相阁弟子连忙转身奔了出去,没一会儿,转身回来,手中抱着一个大箱子,打开一看,里面也全是各种信件家书。
“爹、娘,你们说得不错,易小刀真的是个好人!感谢爹娘为我找来的这段姻缘,我身上的情牵术也被一位高人消除了,和月儿姐情同姐妹,爹娘不用担心…”
“爹、娘,我和易小刀成婚了,不过因为月儿姐的关系,婚事没有公开…路途千里迢迢,女儿也没有去接你们,不孝女…”
“今天小刀还说和我一起去接你们来皖城住上一段时间,不过我知道他很忙,你们也很忙…等下次有空的时候…”
付青松望着这堆信件,双眼早已朦胧,伸手抚摸,信件上皱皱巴巴,似有被水打湿而后晾干的痕迹。
“你们保管信件不善,这信件都沾水湿了!”付青松怒道。
夫人一把抢过信件:“你懂什么?这哪是他们保管不善?这是情儿的泪水啊!我可怜的情儿…她是边哭边写的…”
经过自己的夫人说破,付青松这才反应过来,如遭雷击。
“这多少信啊,她得流多少泪啊…”
付青松已经听不清自己的夫人说些什么,他现在只觉得浑身不适,坐立不安,猛地站了起来:“易小刀!我和你势不两立!”
妇人走上前,猛地一巴掌打在了付青松的脸上:“你胡说些什么!情儿这么做是为了谁?为了谁啊!就是不想我们去找那易小刀的麻烦啊!”
“你当初为了问相阁,将情儿托付给那易小刀,她百般不愿!我们已经拂了她的意了,现在还要再拂她一次吗!”
付青松颓然坐回到椅子上,双手抱头,沉默不语。
问相阁弟子受两人情绪感染,眼中也泛起了泪花:“阁老,夫人,小姐…还有一条口信…”
“讲!”夫妻二人同时喝道。
这名弟子定了定心神,说道:“小姐曾言,不知道老爷夫人何时会发现此事,特叮嘱弟子,北方北夷势大,常有吞并中原之心。若是北夷入侵中原,只靠朝廷恐难抵挡。”
“北夷入侵之日亦或二位发现此事之时,小姐要弟子告知实情,还让阁老告知阁主,让咱们传令天下门派,团结一心,共同北上抗敌…”
“易小刀害死了我的情儿,我还要传令天下门派,为他抗敌?”付青松抬起头,双眼中布满血丝,眼神凶狠,让问相阁弟子不寒而栗。
妇人擦了擦眼泪,止住了哭声:“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现在就去转告其他二位阁老和阁主,传令天下门派。”
这名弟子不敢离开,他看得出二人关于此事,并未意见相合。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那就什么也不做就对了。
“要我传信天下门派也不是不行,让那易小刀把情儿的命还回来!”
妇人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平静地说道:“将情儿还回来,然后呢?让情儿再指责你一次吗?”
付青松愣住了,哑口无言。
“付青松我告诉你!这是情儿的遗愿,你说什么也得帮她完成了!要不然我和你没完!”
妇人说完又扫了一眼问相阁的弟子,这名弟子极其聪慧,当即明白了形势,转身便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情儿啊…”宅院中传出一声叹息…
问相阁。
史文雕听完面前弟子的奏报,默然不语:“是问相阁欠了付阁老的…既然付姑娘有此遗愿,付阁老和付夫人都没有异议,那便传令吧。”
“以问相阁的名义传令,现在付丫头已经不在了,我们得抓紧时机,和朝廷以及天下门派交好!”三阁老之一的蔡振在一旁说道。
许蓝汐点了点头,赞同蔡振的说法。
阁主史文雕却是轻轻地摇头道:“不,就以付姑娘的名义传令。”
“阁主?”蔡振和许蓝汐二人有些诧异。
“先祖创立问相阁,为的是江湖中人信息方便,与人方便,与己方便。问相阁可以壮大至今,皆是天下人的帮衬罢了。这一次,就一并还给天下人好了。”
“多挑选一些能言善辩的弟子,江湖各路大大小小的门派,以及一些隐居深山的隐士高人,只要是问相阁知道的,全都一一传信。”
“还有,阁中的答疑、解惑、明理、排难以及统传弟子、传闻弟子…全阁上下,全都随我赶赴北地!我问相阁以身作则,与北夷死战!”
史文雕的话铿锵有力,厅中众人,全都抱拳拱手:“谨遵阁主之命!”
一时间,无数飞鹰、信鸽都从淄城中盘旋而起,飞向各地。
……
太意峰。
“数百万大军?哼,好大的手笔啊!我太意要是只有星龙一人在北地,倒显得我们小家子气了!”
“太意峰弟子听令,随我下山!”
一声清啸,传遍太意峰上下,甚至连周边的百姓都听见了,以为天威降临,不少人倒头就拜…
真阳山。
“我真阳山弟子咸少下山,信息传达不便,若非你们,我们只怕也不知道这消息。”
已经升为掌教的同微子轻声说道:“有劳问相阁不远千里赶来相报,我真阳山必定全教皆出,助朝廷死战北夷。”
“掌教…”玄清子杨从霄忍不住出声唤道。
同微子望向这位大监教,眼神清澈而明亮。
四大掌教沉默了片刻,齐声道:“愿随掌教,护佑苍生!”
秀扇坊。
“杀了我们的两位坊主,此仇不共戴天!”
“姐妹们,愿意拿剑的便拿剑,愿意拿药的就拿药。都不愿的,还请今日离开秀扇坊,自今日,与秀扇坊再无瓜葛,我等北上!”
高翠和崔莺二人,意见一致,没有一点分歧。
“大师姐,那这坊中无人看守…”
“烧了!”
一把熊熊烈火冲天而起,周围担水抱桶赶来救火的百姓们都被秀扇坊的弟子们拦住了,眼睁睁看着这数百年的秀扇坊,付之一炬…
五毒教。
“教主…”
“问相阁的人走了吗?”
“已经走了…我西贵地处偏僻,且瘴毒横行,便是那北夷杀光了整个中原,也难到我们这西贵这地,教主三思…”
苗覆容苦笑一番:“五毒教错了一次,还要错第二次吗?北夷入侵中原,的确打不过我们这里。不过…就当是还了那观尘子的命吧…”
“只怕中原之人并不领情…”
“我没指望他们领情。”
苗覆容脚下轻轻一点,整个人腾飞到一棵高大树冠的顶端,轻轻吹响了一支骨笛。
四面八方,各种蛇虫鼠蚁,汇聚而来。如马车般大小的蝎子、蟒蛇般粗细的蜈蚣、巨龙一般的黑蛇…
孔门,议事大厅之中。
一人背对大门,抬头望着厅上摆放的诸多牌位。
“门主,我等愿往北地助战!”四人联袂而入,拱手请命道。
背负那人,慢慢转过身子,望向面前的这四人,笑骂道:“你们这群家伙,单是你们愿往,我这做大哥的难道不愿意吗?一起走!”
虎、鹤、狼、鹿、鹰。五兽齐出,率领无数孔门弟子,奔出了东鲁大地…
中原的一座深山之中,一栋古刹静静地挺立着。
古刹前,一名僧人轻轻扣着古刹的屋门,周围机括轻响,树林摇动,无数眼睛盯上了这名僧人。
僧人知晓,未曾理会。
门开了,一名尼姑身着僧袍,开门见到僧人,满脸疑惑。
“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主持让小僧来询问郡主一声,是否需要同行?”
尼姑点了点头,掩上了门,回屋禀报去了。
僧人站在门外,默念佛号,静静地等待着。
不一会儿,门又开了。
一名女子身着战甲,手持钢枪,从古刹里走了出来:“我还以为自己要老死在这里了…空想了多日,才想起来还有恩情没报。”
“朝廷既然为我彭家报了仇,这份情是说什么也要还的。”
“唐门弟子何在?”随着彭婴儿的一声喊,无数飞鸟惊起,古刹前已跪下了无数黑衣之人,皆是唐门弟子。一路绵延下山,不绝。
九吟楼。
“楼主,那易小刀擒了肖冉童,败了洛颖,我们还去帮他们?这是为何?”秦坤海对着一名老者躬身说道。
“你以为自己是真神吗?”清瘦老者转过身询问道。
“我…不是…”秦坤海如实回答道。
九吟楼的功法其实更类似于催眠一般,先迷住了自己,再去迷住敌人。可自己哪有那么好骗的呢?
清瘦老者点头道:“嗯,那这次往北地走一趟,你或许就会以为自己是了。”
秦坤海还是不太明白,老者轻轻叹了一声:“自欺和欺人到底哪个更难啊…”
东海之滨,一群曼妙身影从空中飘荡而过,或弄水袖,或裸赤足,或抱瑶琴,一个个飘然若仙。
有幸见到此景的凡人,无一不跪倒在地。
一团紫气飘摇相随,往北而去…
除此之外,丐帮、驭兽宗、天刀宗等等各门各派,依次离开宗门。
向北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