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蔡瑁家仆听到了戏志才的话,当即吓得魂不附体,急忙进屋前去通报。
蔡瑁亦是心惊肉跳,虽然觉得那人可能是危言耸听,不过万事都讲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哪怕离开的士人所言只有百分一的可能,蔡瑁也不敢拿自己全家性命做赌注。
他急忙道:“速将那人引入府中!”
仆壤:“彼已经离去。”
蔡瑁心中更慌,厉声喝道:“就算离去,仍旧在襄阳城内,难道还找不出来吗?”
仆人看到蔡瑁发怒,急忙出去寻找戏志才踪迹。
蔡氏在襄阳城内一手遮,没有花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戏志才居住的客栈,直接强行将其带了回去。
蔡府,客厅。
蔡瑁把玩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面如寒霜。
戏志才被推进屋内以后,十几个佩戴武器的彪形大汉,全都侍立左右,虎视眈眈。
“噗!”
寒光乍现,却见蔡瑁一挥手中宝剑,直接将客厅的案几斩成了两段。
“哗啦啦!”
随着案几断成两截,上面摆放的东西也全都掉在地上。
蔡瑁眼中闪烁着凶厉的光芒,声音冰寒的道:“汝这妖言惑众之徒,脖颈可硬得过这张案几?”
戏志才看着地上以黄花梨木打造而成的案几,嘴角却是微微翘起。
他故意伸出了自己的脖子,道:“将军何不自己试试,究竟是吾脖子硬,还是你的黄花梨木案几更硬?”
“你!”
蔡瑁本来想着给戏志才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丝毫不惧,反而将自己的脖子凑了过来,这不由让蔡瑁有些下不了台。
他恼羞成怒,上前将手中宝剑架在戏志才的肩膀上,喝道:“汝难道以为,本将军不敢杀你?”
哪怕刀斧临身,戏志才却仍旧没有丝毫畏惧,始终笑吟吟看着蔡瑁,不发一语。
蔡瑁见状,看着戏志才感觉略微有些熟悉,不由心中起疑。
他收了自己的佩剑,挥手让门口的护卫全都下去,这才问道:“吾观汝颇为面善,此前可曾与本将军见过?”
戏志才倒也没有隐瞒身份,如实道:“吾乃车骑将军府长史戏志才。”
“此前车骑将军围困襄阳,我曾与车骑将军同坐一船,围绕着襄阳城巡视,见过将军好几次。”
“不过由于距离较远,将军或许看的并不真切,这才没有认出我吧。”
蔡瑁闻言,脸色微变,手握剑柄,沉声道:“世人皆知,颍川戏志才乃周琦心腹谋士,若将你抓住送给刘荆州,必是大功一件!”
戏志才笑吟吟看着蔡瑁,道:“将军就算将我交给刘景升,彼也未必敢杀我。”
“将军反而会因此触怒车骑将军,以车骑将军脾性,攻破襄阳之日,蔡氏必然鸡犬不留!”
蔡瑁闻言,不由心中凛然。
他揣测着戏志才的话,才无奈的发现,对方并没有错。
刘表现在只占据半个荆州,对于周琦畏之如虎,在明知戏志才乃周琦心腹谋士的情况下,绝对不敢将其杀掉。
更何况。
周琦能够打下如此基业,也与戏志才的辅佐脱不开关系,这些年来,戏志才也早就从寒门出身的士子,一跃成为下间有名的谋士。
在拥有巨大名望的情况下,以刘表的性格,就算抛开畏惧周琦这层关系,也未必会将之杀掉。
蔡瑁可是知道,戏志才从周琦微末之时便已经跟随左右,两人名为君臣,实为兄弟。
周琦现在占据一州两郡,实力强盛,而且又颇为护短。
若蔡瑁果真将戏志才交给刘表,或许真的会自取其祸。
他强压住心中怒气,问道:“先生隐藏身份潜入襄阳,所为何事?”
戏志才笑道:“乃是有一桩姻缘,希望将军能够应允。”
蔡瑁面露惊愕之色,问道:“是何姻缘?”
戏志才道:“车骑将军闻将军有一幼女,已经年满八岁,端庄秀丽,少而聪慧。”
“吾主嫡长子继已经十岁,再过几年就到了婚配年龄,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对象。”
“好在李正方见过令女,向吾主举荐,车骑将军才遣我来襄阳提亲。”
“不知将军可愿成全这桩姻缘?”
蔡瑁闻言,却是呆愣当场,而后满脸堆笑,急忙让下人将被斩成两截的案几收拾出去,随后命人大摆宴席,准备好好款待戏志才。
此前他还以为,戏志才前来襄阳图谋不轨,再加上对方张口便自己有灭门之祸,这才引得蔡瑁大怒,给了戏志才下马威。
可是现在,当蔡瑁得知戏志才是来当媒人以后,态度当即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最主要的是,这份姻缘分量很重。
周继乃周琦嫡长子,若无意外,以后必然会继承周琦所打下来的基业。
那么蔡瑁的女儿嫁给周继,就意味着双方利益会紧紧绑在一起,周琦打下来的基业有多大,蔡瑁女儿未来的地位就会有多高。
有了这层姻亲关系,哪怕周继掌权还要很长时间,蔡氏也能借助周琦之势迅速壮大。
他热情招待戏志才,宴席之中两人相谈甚欢,不过蔡瑁也并非愚蠢之人,已经知道戏志才此来所为何事。
对方名义上是为周琦长子亲,实际上却是要蔡氏投靠周琦,肯定是想要拿下襄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戏志才问道:“对于我此前提议,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蔡瑁放下了酒杯,有些迟疑的道:“我固然不反对这门婚事,然家姊嫁给了刘荆州,如今荆、扬两州关系并不十分和睦,若我应下这门亲事,恐怕会被使君所猜忌啊。”
戏志才却是大笑道:“刘表不过一坐谈客尔,先失荆州三郡,又交出李严大失荆州人心,早晚必被吾主所擒。”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蔡氏乃襄阳望族,应当知晓乱世之中,唯有觅得明主方能护家族安全。”
“如何抉择,还请将军思量。”
蔡瑁却仍旧犹豫不决,苦笑道:“并非我看不清局势,实在是刘荆州对我有知遇之恩,若行背主之举,岂不令下人耻笑?”
“更何况,他也是我姊兄,我岂能做下此事?”
戏志才倒也体谅蔡瑁的难处,并没有咄咄逼人,只是道:“我有上中下三策,可供将军选择。”
蔡瑁急忙问道:“先下策吧。”
戏志才冷笑道:“下策便是将军拒绝联姻,将我绑了送给刘表,等到车骑将军攻破襄阳之际,灭蔡氏满门!”
蔡瑁听得后背冷汗淋漓,急忙摆手道:“先生笑了,我怎会将先生送给刘荆州?”
“不知何为中策?”
戏志才脸色稍缓,继续道:“除了大公子继以外,二公子统亦未婚配,将军若愿意与二公子联姻,无需多做什么,只要吾主攻荆州之时襄阳按兵不动即可。”
“待吾主擒住刘表以后,将军再献上襄阳。”
“如此,将军既能与车骑将军联姻,保住家族基业,亦可不落人口实,乃两全其美之策。”
荆州至少有三分之一兵马,都留在襄阳被蔡瑁所掌控,而且城中粮草亦是堆积如山,足够城内军民数年使用。
只要蔡瑁答应按兵不动,就相当于断掉了刘表一臂,荆州再也不足为惧也。
蔡瑁闻言,却是心中微沉,显然不愿意接受这个条件。
虽这么做既能保住自己名声,亦能保住蔡氏基业,还可以与周琦联姻。
只不过,周统虽然亦为嫡子,却并非长子。
从礼法上面来讲,只有嫡长子才拥有继承权,只要周继尚在,周统就基本不可能继承周琦所打下来的基业。
如此一来,蔡氏未来的发展必然会受到制约。
甚至于,如果以后周统被周继猜忌,也有可能会牵连到蔡氏。
蔡瑁摇了摇头,看向戏志才,问道:“敢问先生,上策为何?”
戏志才脸上浮现出了笑容,道:“上策,乃将军女儿与公子继结亲,将军与令姊一同劝刘荆州献城投降。”
“只要刘荆州投降,将军既能保住名声,亦可与车骑将军联姻,岂不美哉?”
蔡瑁眼睛一亮,不过很快就叹道:“恐怕使君未必愿意投降啊。”
戏志才笑道:“若车骑将军大军压境,围困汉寿,荆州文武大多劝刘荆州投降,将军以为彼会不会降?”
蔡瑁神情微动,道:“若果真如此,我有八成把握,能劝刘使君投降。”
“只不过,希望使君投降以后,能得车骑将军善待!”
戏志才大笑数声,站起来道:“将军但请放心,吾主乃仁德之士,若刘荆州果真愿降,必会格外优待!”
就在李严离开汉寿没多久,忽有斥候来报,言徐晃率领六千兵马已经渡过沅水,往汉寿而来。
周琦本人,更是尽数征调扬州以及江夏、长沙两郡的兵马,加上各种新征召的士卒,足有十万之众。
周琦起兵十万,诈称三十万,沿途大张旗鼓,浩浩荡荡朝着荆州杀奔而来。
刘表得知消息,不由大惊失色。
此前徐晃一战封神,直接名震荆州,已经让刘表胆寒,故此听闻其领兵杀来以后,自然是肝胆俱裂。
更何况,还有周琦亲自率领的三十万大军,又该如何抵挡?
要知道,此前周琦攻打荆州,所有兵马加在一起,都不足六万,已经让刘表丢掉了长沙郡。
这一次,周琦倾尽全力而来,显然是抱着必克荆州之心!
他急召蒯良、蒯越、文聘、霍峻、张允、刘磐、刘先、邓义、伊籍等人前来,商议应对之策。
刘表刚刚把事情讲完,东曹掾傅巽当即进言道:“徐晃威震荆州,所率六千兵马只是先锋,要不了多久,车骑将军麾下三十万大亦会抵达荆州。”
“彼时以半个荆州之力,必难抵挡扬州兵马。”
刘表闻言,不由变色。
傅巽环顾众人,却是道:“巽有一计,可使荆襄之民安如泰山,亦可保全主公名爵。”
刘表急忙问道:“计将安出?”
傅巽道:“不如将荆襄四郡献与周琦,车骑将军必然厚待使君也。”
刘表闻言,不由斥责道:“汝是何言也?孤受朝廷,坐镇荆州,岂可随便弃与他人?”
蒯越此时却站出来道:“傅公悌之言是也。”
“夫逆顺有大体,强弱有定势。今徐晃携大胜之威,西征荆州,又有车骑将军统帅三十万兵马以为后盾。”
“荆州已失三郡,外患未宁,内忧将起。荆襄之民闻徐晃至,未战而胆先寒,安能与之为敌哉?”
“北方诸侯战事再起,再也无人能够阻止车骑将军夺取荆州,若不早降,荆州必然再遭战祸,使君若败,悔之晚矣!”
刘表看到就连蒯越都劝自己投降,不由心中一沉。
可他也知道,现在内忧外患,却是不能得罪了蒯氏,否则荆州更难抗衡周琦。
他强忍住心中怒气,道:“诸公善言,非我不从。然吾为朝廷镇守一方,周琦无故来犯荆州疆域,若不战而降,上有愧子厚望,下恐贻笑于下耳。”
刘表话音刚落,又有一人上前道:“傅公悌、蒯异度之言甚善,使君缘何不从之?”
众人视之,乃山阳高平人,姓王名粲,字仲宣。
王粲乃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建安七子之一,出身名门,博闻强记,才华横溢,乃刘表同乡,又是主动来投。
奈何王粲容貌瘦弱,身材短,性格又放荡不羁,不拘节,因此不被刘表重视。
王粲知刘表并非明主,早就有转投他人之心,眼看荆州已经日薄西山,自然希望有雄主之啄车骑将军入主荆州。
看到王粲以后,刘表不由脸色微沉。
他虽然瞧不上王粲,但对方毕竟乃是自己同乡,而且又出身名门,所以也做了一些表面功夫。
未曾想,王粲居然也会跳出来劝自己投降。
王粲好似没有看到刘表的脸色,直接问道:“将军自料比之车骑将军何如?”
刘表虽然不愿承认,却仍旧只得硬着头皮道:“不如也。”
王粲道:“车骑将军兵强将勇,极善用兵,斩彭脱于汝南,破波才于长社,诛王国于陈仓,逐韩遂于安定,连战十数年,枭除荡定者,不可胜计。”
“今车骑将军亲率大军西征荆襄,势难抵担”
“傅、蒯二君之谋,乃长策也。将军不可疑迟,致生后悔。”
刘表脸色铁青,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现在荆州上下皆有畏战之心,就连蒯越都劝自己投降,如果没有这些人辅助,刘表凭借自己万万不能抵挡周琦。
“使君待汝等甚厚,如今周贼来犯,尔等不思为主分忧,反而极力劝使君投降,其心可诛!”
就在此时,一道厉喝声在屋内响起。
众人望去,却见开口之人正是刘表从子刘磐是也。
刘磐环顾众人,厉声喝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徐晃敢轻兵犯我疆域,某请求出战,率城中兵马以众击寡,必能大破徐晃,令周琦不敢觑我荆州!”
很显然,刘磐对于自己此前败给徐晃,仍旧愤愤不平,有心想要找回场子,这才极力主战。
“万万不可!”
刘磐话音刚落,就有人出来反对,众人视之,乃是霍峻。
霍峻与其兄长曾率族中数百人前来投靠刘表,其兄被刘表封为别部司马,统领本部兵马,还另外调拨给了兄弟二人千余人。
奈何霍笃此前不幸病死,这才由霍峻继承了其兄长的官职,执掌这支兵马。
起霍峻,倒也算是历史上蜀汉良将,只是一直被刘备派去镇守梓潼,这才没有太多耀眼的战绩。
他唯一一次有记载的战绩,乃是驻守葭萌关,凭借数百戎挡刘璋派来的万余兵马一年多,而后趁着刘璋麾下兵马疲惫之师,挑选精锐主动出城,一举破之。
以数百破万余人,霍峻这个战绩不可谓不辉煌。
刘备也正是看到了霍峻卓越的军事能力,才让封其为梓潼太守、裨将军。
梓潼位于益州北部,几乎囊括了所有的关隘,比如葭萌关、白水关、剑阁、江油、涪城等军事要地,都位于梓潼境内。
未来钟会、邓艾伐蜀,走的就是涪城与剑阁。
将如此重要的地方交给霍峻驻守,由此也能看出,刘备对于霍峻多么器重。
只可惜,霍峻不到四十岁就死于任上,让刘备痛哭流涕,惋惜不已,亲自率领众臣在其墓碑前吊唁。
此时的霍峻,虽然已经开始崭露头角,在刘表麾下却也并没有受到重视。
刘磐见霍峻反驳自己,当即怒道:“汝难道畏惧徐晃,不敢出战?”
霍峻却是摇头道:“吾虽不畏惧徐晃,然徐晃之名传遍荆州,城中士卒却是惧其威名。”
“若众将士得知出城乃是为了与徐晃交战,必然军心动摇,恐怕难有胜算。”
刘磐大怒,喝道:“汝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霍峻坦然道:“吾所讲不过事实也。”
刘表见二人争吵逐渐升级,不由感觉头疼,急忙将他们制止,问道:“仲邈有何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