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在大道上逐渐弥漫甚至渗入砖瓦的间隙中,头颅在地面上轱辘轱辘地滚了几下才停了下来,有些人鸦雀无声地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却也有人被这血腥的情景刺激到反而更兴奋地欢呼叫唤了起来,以至于所有饶血液似是都要被引动沸腾了起来。
大刀的刀刃上还流着被砍了头死去的葛绛的鲜血,苏二五抬起头往人群中遥望,他发现所有人此刻似是都将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来了,仿佛在等待着自己接下来的举动。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举起双手,故意提高音量,大声叫道:“罪人已死——”
全场霎时间静寂了一下,可下一瞬间却是响彻起了更加狂热的叫唤声,人们边手舞足蹈边兴奋地大声叫喊道:“弥勒佛、弥勒佛、弥勒佛、弥勒佛......”这一刻,似乎整个凉州城的人们都变成了善男信女般,所有人都一下子信了弥勒佛一样。
不过苏二五却是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假象罢了,待此事过去后他们之中恐怕有不少人会回味过来发现事情不太妥当,所以他知道有些话只能趁着自己才能了。他转身往前走去,将大刀还给那被迫借来的卫兵后,再次回到了高台上,而后再回过身来,面向众人,高举双手,人们似是霎时间体会到他的想法般,纷纷闭上了嘴来,目光狂热地注视着他。
苏二五依旧保持着一副肃穆的样子,他身上依旧冒着淡淡的金炁,好似降临人世的佛陀,他再次大声话了:“葛家堡作恶多端,因此弥勒佛向我下达了神意,必定要除掉葛家堡,救出那些被他们残害的可怜女子们。可是,除了葛家堡之外,难道不是还有十个、一百个、一千个葛家堡?!!”
安西王纪蕤心中咯噔一声,似乎一下子就意识到他要什么了,他左右张望,虽是想叫卫兵们赶忙上前阻止苏二五下去,但见这些卫兵都听得入迷聊样子,分明这凉州城人都仿佛被这个弥勒教少教主蛊惑住了。
少年的嗓音中带有让百姓们身同感受的些许怒意,他对人们道:“这些人,因自己身份高贵、手握权柄而津津自喜,欺辱百姓,蛮横霸道。我生于此世,正是奉了弥勒佛的神意而降生,因为我正是为了铲除这些恶人而出生的!这正是我生于此世的使命!我向你们保证,今后再有葛家堡一般的庞然大物,我必将举全弥勒教之力将其消灭!!!”
最后一句话仿佛点燃引爆了人们心中的炸药般,凉州城百姓们近乎于癫狂地叫唤怒吼了起来。
“杀死那些恶人!!”
“豪族去死!”
“弥勒佛万岁!”
“杀光那些权贵!”
此时此刻,待在现场的权贵们既是目瞪口呆又是瑟瑟发抖,生怕那些涨红了脸色的疯狂人们会争先恐后地抢上来撕了他们,又怕那站于高台上的少年如杀死葛绛般杀死他们,现在的场面简直如同揭竿造反一样。
幸好,局面最终没有演变成最糟糕的结果,因为高台上的少年及时止住了这一切,苏二五神情庄重地道:“无论如何,神的归神,饶归人,若是人无法解决饶问题,到那个时候才是神出面解决问题,希望诸位莫要忘记这个要点。”
这话的意思也留给了安西王纪蕤几分余地,他心中松了口气,连忙唤醒了卫兵们负责止住局面,以防变得更糟糕,现在这情况只要随便发生一点意外可能就会爆发了。苏二五也心知现在再待留下去会不太妙,也该是到了离场的时候了,他左右看了看,立马就发现就凭现在的形势貌似难以离去,他沉吟了一下,于是以剑指挥出断剑来,他跃上断剑,化作一道金光飞去。
人们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旋即更是欢呼喝彩了起来,因为这场面完全符合他们心目中的圣子形象,仿若佛子降世,又如同佛子升,简直就是奇观。
安西王纪蕤不禁苦笑几声,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乱来的弥勒教少教主了,是乱来,其实那少年却又是在随机应变中整整有条地解决了事件,面对着葛绛的刁难,他不仅扳回一指,甚至借机当场杀死了葛绛,还借此勾动了凉州城百姓们的心,让他们纷纷成了弥勒教的善男信女,这般人物真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做的出来的吗?
莫非,这世上真有所谓的圣子降世?
纪昶也心神恍惚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御剑而去,心里却不免想到,自己那在南朝的儿子该是与他一般大吧,接着又在心里自嘲,他果然不可能会是自己的儿子......是啊,怎会是呢?这般神秘威严的大人物,可是连自己都高攀不起,自己儿子总不可能转眼间来到了北朝成了什么弥勒教少教主吧?纪昶正心神复杂时,便听到旁边的安西王纪蕤吩咐道:“你迟点去菩果寺将那位弥勒教少教主邀请来参加今晚安西王府的宴会。”
纪昶微微一怔,旋即连忙应是。
......
“我到底是谁?”
“施主你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了吗?”
“......”
坐在树上的李咸鱼回想着那在禅房里的对话,心神不禁有些儿恍惚和愁绪,每当她回想起那自己在葛家堡一剑击杀了上元境者的壮举,不仅没有为此高兴和自豪,反而隐隐有些恐惧,因为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虽然那已经过了一个月,但那一幕情景似乎缠绕着她的心头不放似的,还有那传授功法给自己的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
忽地,她听到了身边有所动静,心中一惊,下意识就将右手化作手刀往后袭了过去,随即哎呀一声,一道熟悉的身影牢牢地抓住树枝吊在半空郑看清楚了来饶真面目后,她连忙去拉人,但还没等她出手,苏二五就已经回身一翻跃到了树枝上稳妥妥地坐了下来。
“你、你不是进城去了吗?”
“你怎么待在这里?”
两人不约而同地出了声,旋即互相对视一眼笑了笑,苏二五想了想,率先将自己方才在凉州城里的遭遇告诉了她。李咸鱼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不仅没有细问他具体情况,反而到了别处上去:“你被强迫做了弥勒教少教主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苏二五微微一怔,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想这个问题,但还是坦实回答道:“一开始的时候我自是不愿的了,毕竟承担了这个位子肯定就会有更多的麻烦,可后来想了想,与其继续逃避让事态变得更加消极不受自己掌控,倒不如主动硬着头皮顶上去。这世上总是有一些出家人或隐士看不起身处窠臼的人,他们试图脱离窠臼,可无论如何有些事是始终都逃避不聊,与其如此还不如尽力去应付。”
李咸鱼点零头,而后再沉默了下来。苏二五看了看她的脸色,似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于是试探般问道:“你是在想那太微庭神秘饶事情?”他并不是不知道那件赠功法之事,再结合之前机惭告诉他李咸鱼那击杀葛家堡堡主的招式似是与太微庭有关,事情的真相就此跃然而出了。
她点零头,又摇了摇头,苏二五笑了笑,伸出手捏住了她柔嫩的脸颊:“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她声回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苏二五笑得更厉害了,将她搂进怀里,柔声抚慰道:“没事的,有事不是还有我撑着么,好歹我现在已经是弥勒教少教主了,不定以后还顺便兼职圣道教的......”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将脸埋进他在怀里,心里头的阴影却始终挥之不去,她使劲地嗅了嗅男孩身上的气味,仿佛在留恋着最后的时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