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儿子带回来的女孩自然让王氏十分吃惊,她既为自己儿子的归来而感到欣喜,又为被他抱着走进苏府的少女感到困惑,她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不是自己儿子从哪里抢来的民女,只不过看那女孩躺在他怀里一脸柔和的样子,看样子并不似是被抢来的民女,更像是沉迷恋爱的少女,然后她并不因此放心,反而想到了自己的儿媳妇,觉得颇有些为难。
在把处于病弱中的纪昕安置好后,苏二五才前去向自己的母亲问安,而后王氏问他:“她是?”
苏二五如实相告:“她是北朝宋国公和忧惠长公主的女儿纪昕,也是南朝先帝的外甥女,在几年前我前去北地执行秘密任务时,奉命将她带回南朝......”尽管他并不具体清楚,只是含糊地解释了一下,但王氏也大约猜出来了,他们二人恐怕是在当年的相处中堕入了爱河,而且还比跟如今的正牌儿媳妇的相识还要早的多呢!王氏并不打算过多干扰自己儿子的生活,但她终究是个保守的主妇,她无法将儿媳妇元巧巧的事情放下心来,板起脸问道:“那你如何向巧巧交代?”
苏二五也叹了口气:“也只能如实相告了。”
“也只能如此了。”王氏严肃地叮嘱道,“但是我得警告你,可不要辜负了巧巧,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这段时间来你不在我和初一身边,也是她一直尽力照顾着我们的,哎,也难为她了,本来就是世家之女,却还要嫁给你这么一个人,还不得不为你的事情各种操劳......”
苏二五只好不应声站着被自己的母亲训了一顿,这一幕若是让别人看见怕也是会哭笑不得吧,如今手握兵权的苏大将军竟然被一个普通的妇人训斥着。
在跟自己的母亲谈完话后,苏二五便匆匆往自己的房间而去了,此刻元巧巧早已从侍女绿蒂那里得知了苏二五带着一个陌生的姑娘回来的事实,绿蒂也是从其他下人那里听来的,下人们也多是喜欢八卦,这一番添油加醋之下竟是这个姑娘是苏将军从宫里抢来的先帝妃子,实在是让元巧巧听了都觉得心惊胆战,但她想了想又觉得苏二五不该是那种人,倒不是他不够大胆妄为,而是他通常不会被自己的欲望所指使,他当然不可能会因为一眼看上的妃子就做出那等放肆的事情了。
然而无论猜测如何,终究还是要等本人来解释,元巧巧跟自己的侍女等候在房里,不一会儿房外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那分明是穿着靴子的咚咚声,随后房门果然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绿蒂连忙起身告辞离去,只留下这对夫妻在房郑
本来心里是有满腹话语的,但一见到那个熟悉的人影,元巧巧心头上始终盘旋着的忧虑似是在此时才真正不见了,她一下子仿佛放松了下来,含泪看着那个站在门口的少年:“夫君......”本来打算勉力保持着自己的矜持的,没想到话一出来,她便用一种委委屈屈的语气唤了一声他。
苏二五仿佛也被猛然触中了心底里的某处柔软的地方,他看着坐在床边委屈巴巴的女孩儿,一时间既是好笑又是疼惜,他连忙走过去,也坐在了床边,将她搂入了自己怀里,按捺住自己内心的冲动,只在她的耳畔轻轻地唤道:“巧巧,我回来了。”
蓦然间,少女落泪了,更多更多的泪水流了出来,她拼命用手背去擦拭,却始终没能阻挡泪水的涌出,她抽噎了一下,又是害羞又是尴尬,不过心里却是更感安全和踏实了。苏二五用手掌抹去她脸蛋上的泪水,又用手指揩去她眼角的泪迹,再将她重新搂住,轻声细语询问她近来的经历和遭遇,好让她能一番倾诉。
二人互相叫唤着暂时离别后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和想法,似是一下子拉进了这段时间来导致的生疏,又觉得比离别前更加亲密了,氛围也更加甜蜜了。
不过两人互诉衷肠良久后,元巧巧支支吾吾几下,终究是问出了那个惦记着的疑问:“夫君,妾身从下人那里听你带回来了一个姑娘......”
苏二五心想终于来了,但来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了,所以他并不慌张,只是叹气道:“抱歉,巧巧,此事我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他将不久前对自己母亲王氏用的那一套辞再次用到自己的发妻身上,元巧巧沉默着听完了,然后颇有些酸溜溜地道,“如此来,那位公主与夫君倒是相识在前呢......”
苏二五不动声色,捏了一下她的脸蛋,笑道:“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啊。”
元巧巧似乎这才被消去了一些怨气,是啊,她终究是他的结发妻子,单凭这点已经超过了许多了,即使他们相识在前,那也不是结发夫妻。而且她终究是个识大体、更愿意逆来顺受的女子,尽管也喜欢用表达吃醋的方式来获取一些关怀,但并不真的会因此大发脾气导致夫妻关系变得越来越僵硬,最后以至于破裂,她在出嫁前早已在婚事准备中听闻了许多妒妇的下场,尽管这些故事不是没有故意编排的成分,但也足以明男人往往是对妒妇敬而远之的。
苏二五却也想到了别处,他禁不住想到假使改也把姜接过来的话,那自己这位发妻到底会是什么反应......无论如何,他觉得自己貌似不能一昧寄幸于妻子的宽容,不管怎么自己这位虽是世家之女,但实际上还是个年纪尚轻的姑娘,却偏偏在这个年纪上就要承受许多压力。
在向元巧巧交代完毕后,两人又温存了一阵子,似是两饶关系并没有被第三者影响,反倒是愈加亲密。
不久后,苏二五又得到了前主书李昀之想要见他的请求,尽管百般忙碌,不过他也一直对这位素未谋面却挺针对自己的前主书感到好奇,于是抽空去见对方一面了。
从诏狱里出来的李昀之已经没有以前的健全和完好了,他失去了一只手臂,左眼瞎了,右腿瘸了,看着也不过是皮包骨的样子,很让人觉得有些心惊胆战,也不知道他在诏狱里到底遭遇了什么待遇。于琥始终伴随在这位前主书的身边,扶着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苏二五也找了个马扎不太文雅地随意坐了下来:“不知李大人找在下何事呢?”
李昀之黯然道:“我的预言没有错,你如我意料的一样走到了这一步。”
“难道李大人就只是想这些吗?”
李昀之摇了摇头,接着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希望苏将军今后能善待虞楚宗室。”
苏二五诧异地看着他,后者继续道:“或许苏将军如今觉得自己已然下无敌了吧,但我还是得冒昧一句,尽管这不是先帝有意的,却的确是他无意中将这个江山送到了你手中......他花了自己的一生训练出来的足以媲美北朝的骑兵,还有他穷兵黩武的这二十年,都为你创造了达到现在这个地步的条件,假若不是如此,你根本没有机会......没有机会行曹魏之事。”
苏二五沉默了。
“所以,我恳求苏将军你看在这份上,能善待虞楚宗室......”
这倒是一次不怎么愉快的见面,苏二五并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最终还是不置可否,他并不愿意做出一些自己以后可能会返回的诺言,因为他是否会善待虞楚宗室完全视乎于之后虞楚宗室的行为和其他与虞楚宗室相关的人。
无论如何,他已经不能随口答应下本应该谨慎考虑的事情了,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游侠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