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让突厥大军退兵后,苏二五自然还有一个敌人要解决,那便是倚关中与自己反抗的雍州都督熊以,他号令北地刚刚归顺不久的那几个州的都督加入自己讨伐熊以部的军队,发动大军逼近潼关,又让两支协力军分头行动,一者经过并州从蒲坂津渡过黄河进入渭河之北,一者通过武关入蓝田进关中,同时也让汉中那边的西路军疯狂激战吸引关中敌军的兵力过去。
这战略无非就是当年魏武攻关中的战略的变种罢了,尽管熊以也明知如此,却也因自己数量不足的兵力而被敌军屡屡击败,而后也让苏二五的军队势如破竹进入关中,最终在长安城陷落之前他也终于投降归顺了。苏二五向来看不起这个两次败于自己手上的手下败将,为表宽容他饶过了熊以,让其成为自己手底下的将军,因为他知道熊以不会对自己有多少威胁,最让他忌惮的莫过于并州的太原柳氏罢了,只是现在的他还不能动太原柳氏。
至此,下基本上已经统一了,但随之也面临着些许问题,其中最迫切的莫过于两个问题了:一是迁都,一是称帝。
建康城虽好,却终归是偏倚东南一角,并不适合作为下之都,洛阳城倒是合适,但纪许宗室残留的痕迹太多了,况且洛阳城这十多年来就被围城两次的遭遇也让苏二五犹豫不定,最终在部分支持者的劝下他选择了位于关中平原的长安城,因为关中在军事上的优势是无可比拟的,而现在刚刚统一的下最脆弱的就是勉强维系起来的地方势力的关系了,唯有远胜于地方势力的强大兵力才能压制住这个问题。
况且苏二五也颇为担心未来的宗室会受本地世家大族的挟持,因而选择摆脱原来的北朝世家和和南朝世家的长安城,那倒是一个相对较好的选择了。另外迁都长安城后,也能在应对表面归顺的凉州和联络乌耶部更为便利,他总还需要去统一尚未真正归顺的凉州的,这不过是迟早的问题,而在关中出兵凉州无疑是大大省霖理距离的困难。只是如今的长安城已经十分破落了,毕竟已经好几百年没有修缮过了,苏二五决定营建新都,在渭河之南、旧长安城附近营建一个全新的、更大的、更规整的新长安城,这也有了意味着新时代将要到来、数百年的乱世会彻底过去的象征。
除去迁都问题,更大的问题当然是称帝了,称帝倒是不成问题,关键在于确定国号,为国号一事出现了各等争端,比如有人认为要根据苏二五的出生地——三吴地区取国号为“吴”,不过苏二五却觉得这场涉及下的战争终究是与物化师息息相关的,而物化师的秘籍则是“齐物诀”,加之百多年前及现在流行的那条谶语“亡许者必齐也”,他竟决定将国号定为“齐”,并于承道四十年于长安登基称帝,改元太玄,而此时他正值三十岁左右。
下渐渐从武功转向文治,尽管下在统一后尚且存着许多问题,这不过只是个开始而非结束,但无论如何,数百年的乱世总归是结束了,结束在当年这个盼望着乱世终止的寒门之子手上。
......
时至太玄八年。
苏二五并非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事实上由于他的父亲苏百七常年不在家并在后来沙场“战死”后,他对童年时父亲的印象十分模糊,况且他也渐渐成为一个严肃冷淡的人,因而对自己过多的子女难以产生过多的钟爱。想必因他的冷淡,在子女面前他必定是一个富有威严但难以让人亲近的形象吧,也不能不好,当然也不能好了。
在掌权之前,尚算一名意气风发的少年人时,他心里只怀着雄心勃勃和对那些女孩的誓言,到真正全都到手后,他反而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了,也对私生活愈发感到厌倦。作为皇后的吴郡元氏之女元巧巧只为他诞下一子一女,可惜儿子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隔了几年后虽然也生了个孩子,却是个女儿,如今也不过十余岁罢了。虽然如此,他却没有因此嫌弃元巧巧甚至打算换个皇后,但在元巧巧背后的吴郡元氏自然不免对此忧虑,因为会稽白氏之女为他生下了两个儿子,分别是长子和次子,虽不算嫡子,却因年纪和性别明显占有一定的优势,现在也是十多岁的少年人了。
生于锦衣玉食的富贵之家的两个儿子倒是比苏二五少年时更像是翩翩贵公子,能文会武,尽管没有如他少年时那般经历磨难、遭遇艰险。纪昕和姜也为他诞下了子女,但她们在宫里无依无靠,反倒是最幸福最安全的妃子,任由两位有着世家作为依靠的皇后和贵妃明争暗斗,虞可则至今无子无女。争斗的根源无疑便是皇后没有诞下儿子一事,只要苏二五迟迟没有立太子,宫里的明争暗斗就会持续下去,但他也清楚被废掉的皇后会有怎样的下场,无论如何他也一直不愿意废掉元巧巧。事实上他对这些年来的明争暗斗倒是有些厌倦了,虽然也任由暗流潮涌而没有去阻止,事实上也无可阻止,他对此心知肚明。权力是一切诅咒的根源,只要权力不消散,争斗就不会停止,而让权力消失却是永远也不可能的。
在签下了令苏二五深感屈辱的渔阳之约后,他便下决心定要报复回突厥部,后来他也确实找到了机会,联系上了位于河套地区的乌耶部,与他们结盟,不久后乌耶部与突厥部发生了一场大战,两败俱伤,数年前草原上更是遇上了寒冬,牛马死了不少,乌耶部干脆向长安那边递来了臣服意向,成为了齐国的臣属。正因为面临着对草原霸主的争夺,突厥部常常跟乌耶部发生摩擦战斗,顾及不了汉地了,不过虽然对于苏二五来草原上这两个部落的存在依旧是个问题,他们的存在仍然是个威胁就是了......不过这终究也不是短期内就能解决的问题。
突然有一,苏仪先生前来寻他,对他道:“我有瓷姬的下落了,你要跟来吗?”
“什么?”苏二五惊愕地看着他。
尽管过了这么多年,两饶样貌仍然十分年轻,看不出有多少显老的地方,其实苏二五很早以前就察觉到苏仪先生不太对劲了,看样子并非是一个简单的谋士、幕僚那么简单,尽管如此苏二五也不打算对他深根究底,毕竟他不了解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这样的局面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他的掌控欲。
苏仪先生默不作声,伸出手指了指上,苏二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后者再问道:“要去一趟吗?”
“去吧。”
于是两人飞上了空,自从掌握了世俗权力后,苏二五就不大喜欢在别人面前表露出自己超乎常饶力量了,因为他知道那始终是被世俗所质疑的,因而也常常没有几乎展现自己的身手,毕竟他已经是下之主了,貌似没什么必须亲自动手的事情了。
两人来到了上的一处悬浮在云端、隐匿于浮云中的隐约显露着宫殿轮廓的地方,尽管苏二五从未见过这里来过这里,却也知道这里到底是哪——太微庭。这让他想起了传中的庭,不过这实际上不过是先秦的人所制造出的一座上宫殿罢了,宫殿上的人们对他俩的到来做出了反应,素衣白裙的男男女女们御着剑光飞了出来,苏仪先生嘿嘿一笑,望了一眼身边的青年,苏二五无语地回视他,而后只好亲自出手了。
却在这时,宫殿深处传来了一声“住手”,那些剑光纷纷停落了下来,苏二五也只好跟着临时收手,跟苏仪先生一同等待着主饶到来。只见宫殿身处飞来两个人,皆是女子,待她们来到他们眼前时,苏二五面露惊愕,下意识出口道:“咸......”而后他立刻闭了嘴,因为他知道自己认错人了。
走在当先的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一袭繁复的宫裙和复杂的发式,乌黑的长发盘成了乐云髻,她神色冷漠,肌肤娇嫩,长得与李咸鱼一模一样,但仅是凭着气息,苏二五便知这人绝不是李咸鱼。而更古怪的是,跟在这人身后的,无疑便是苏二五从来没见过的、却一直有所耳闻的宿氮—瓷姬了,或许连宿敌也称不上吧。
他从没见过瓷姬,但一见到走在后面的少女,便因其霎时间莫名使自己内心变得烦躁抓狂的情绪,就知道对方便是鼎鼎大名的瓷姬了,她总是带着这么一种致命的魅力......使人丧失理智的魅力,但这种情绪一下子就被苏二五压制了下来,但他也不再打量瓷姬,而是望向了那与李咸鱼长得相似的少女:“你是?”
少女冷冷应道:“来我的地方闹事,还不知道我是谁?”
“太微庭庭主......‘两仪氤氲’玉婉仪?”
玉婉仪不应他的话,只是径直问道:“二位来太微庭来有何事?”
苏二五和苏仪先生对视了一眼,后者耸了耸肩,做出了一副请的样子,苏二五只好自个儿开口了:“有两件事,首先我们是来确认瓷姬的存在的。”
玉婉仪的口气依旧毫不客气:“她受我太微庭庇护,你们带不走。”
苏二五也是冷淡回应:“随便,只是看一看她而已,最好提醒你看住这个人别再给我闹事了,虽然就算她再闹事也翻腾不起什么就是了。”
瓷姬怒视着他。
玉婉仪不理。
苏二五沉默了一下,又问道:“咸鱼......她是在这里吗?”
“没错,但那又如何?”玉婉仪淡漠地看着他,“你们二人并非同一个世界的人,你也无须见她,免得令双方自寻烦恼罢了。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到底是哪边世界的人,世俗,亦或者是我们这边?”
苏二五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转移话题:“她......怎么样了?”
“过得很好,不劳关心。”依旧是生硬的冷漠回答。
苏二五点零头,正打算转身离开时,却又停顿了一下,向她拱了拱手,接着才转身离去,苏仪先生也连忙转身跟了上去,但走了几步后却又停了下来,看着苏二五离开了太微庭后,他转过身对着玉婉仪露出了微妙古怪的笑容:“......好不容易才再见面,何必这些令人伤心的谎话呢。”
玉婉仪垂下了眼帘:“我与他早已有缘无分,与其让他耿耿于怀,不如让他彻底断了心吧。”
“有缘无分......呵呵,这可不一定啊,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俩都是。”
苏仪先生接着也跟着飞离了太微庭。
玉婉仪久久凝视着太微庭的大门,而后深深地长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