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内,
张瑾瑜阴沉着脸,望着外面天空,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这个时候,下的稀里哗啦,
殿外早就不能站人了,只有自己亲兵侍卫,穿着蓑衣依旧站在院门前,还好的是,早上的饭都吃过了,要是没吃,这个时候,连个火苗都点起不来,
身边的三位皇子,脸上也有悻悻之色,刚刚还在抱怨饭食不好入口,这时候听着外面大雨的“滴答声,”
还真的是庆幸,要是刚刚没吃,今个再想吃下顿,也不知到什么时候了,外面的雨,看样子应该不是一时半会能停的。
此时的储年大人,带着不少巡考官,站在殿内,望着外面下雨的雾气,走过来说道;
“见过三位殿下,见过侯爷,侯爷,下官就带人过去了,挨個检查也需要不少时间,只是雨太大,排队的人要吃亏了,”
储年感慨一番,记得他那时候科举,就听不少考官说,就怕科举时候下雨,一来是那些没有准备的考生,淋了雨,易得风寒之症,二来就是,没有准备的人,带的行囊淋湿,里面的饭食可就几乎没法吃了,三天的日子,如何能挨过去,另外就是,雨天夜里寒冷,能忍受过去的,实在是不忍心看过去。
所以,
储年担忧的心,皆在贡院那边,那么多人,如何能安身,还好就是还有半日准备时间,查漏补缺,准备充足,还是能有备无患的,怕扛不过去的,也只能就此回乡,三年后再来重新来一次。
张瑾瑜皱着眉头,这么大雨,要在外面排队,也太不把人当人看了吧,别有的人身子弱,考试还没考,淋着雨受了风寒,人就不行了,要是遇上撑不住的,躺在地上闹了笑话,可就真是打自己的脸面了,毕竟是在宫里,脸面还是要有的。
“储大人,问你一件事,如果把考生,只要是来的人,全部放到含元殿内检查,然后检查合格后,给一个便签,直接去后殿,对号休息,等明日里落了龙门,再统考如何。”
这是张瑾瑜想出来的法子,就是给那些考生一个躲雨的地方,把在帐篷内检查的人,换成在殿内检查,只是具体该怎么办,还需要储年来安排,
听到侯爷如此说话,储年满脸复杂,如果在贡院,历年来的规矩是不能改的,就算是下大雪,也要在外面等候,洛云侯不愧是开明之人,至于这个法子,看了看空旷的殿内,人是能安排好,那两处角门廊坊,倒也可行,
“侯爷仁慈,历来考官都不会打破规矩,也只有侯爷敢直言,刚刚侯爷所述,下官看来还真可行,大殿两侧,有廊坊连接后殿,在走廊内检查,合格者发考号,就去后殿休息,有问题的人直接扣下,也免得让外人看见,”
储年说完还指了一下大殿两侧的走廊入口,张瑾瑜见此也颇为认同,倒是个好法子,又瞧了瞧刚刚走进大殿的沈中新沈侍郎,昨夜几乎来得最晚就是他了,
“沈大人,昨夜来的那么晚,可不像你平日里的作风,幸亏襄阳侯和储年大人,选你和本侯打赌,要不是本侯猜错了平手,他俩可就倒霉了。”
张瑾瑜偷偷看了一眼沈中新的脸色,依然是沉稳如常,可不像是那一日大殿上,据理力争的人,
只见沈中新不慌不忙的走进来,收了油伞,甩了甩衣袖上的雨水,复又看见洛云侯身后的三位王爷,怎么三位皇子也来了,是陛下的吩咐来的,还是侯爷要求的,昨夜来得晚,许些情况也不知道,当下,对着几人拱手而拜,
“见过三位殿下,见过诸位大人,昨夜惭愧,皆因部堂里的事耽搁了,所以来得晚一些,今日,给各位大人赔罪了,侯爷见谅。”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沈大人竟然也能服软,张瑾瑜看着他这样子,也是无趣,立刻吩咐道,
“行了,礼多人不怪,何况是沈侍郎呢,来人啊,安排考官就位,在大殿走廊两侧,搬两个屏风过去,就在那检查考生所穿戴的东西,剩余人维持秩序。”
“是,侯爷,”
随后,
巡考官员陆续安排就位,就连几个后殿,都有官员入内看着,严从他们,则是被分配到了走廊检查的地方,随着储年大人一起检查考生,就是另一边,也有冯大人和孟大人一起,
走廊外头,
也就由刚刚姗姗来迟的沈中新沈大人负责,
安排好之后,就已经有着学生,哆哆嗦嗦的走了进来,一身蓑衣早就被雨水打湿了,颤颤巍巍挪着步子,见到那么多官员,躬身一拜,
“学生.”
还未说完,就被沈中新打断话语,
“去大殿两侧检查,领了考号再去后殿休息,不得逗留,”
“呃,是,大人。”
刚来的学子,赶紧低头抱拳,就顺着指引,往走廊而去,
看的张瑾瑜身后三位皇子有些不明所以,大皇子周鼎没忍住,悄悄靠了过来问道,
“侯爷,为何沈大人不和那位考生搭话,解释清楚,”
“是啊,客气话也不说。”
二皇子周崇也是不解,无非是说个话,怎么还本着脸呢,
张瑾瑜嘴角抽搐一下,这问题是不是太白痴了,谁没事和一个学子闲扯,
“殿下,少说多看,多学学才是,换成是你,今日那么多事,你哪有心思和一个学子说闲话,看外面,人都进来了,”
张瑾瑜怕三位皇子出差错,就把人引到大殿一侧的窗户前,让宁边搬了凳子和椅子,拿了些茶点放在桌上,张瑾瑜领着三人就坐在那喝茶,顺便还能看着窗外情况,至于襄阳侯柏广居,今日里自觉请缨,带着亲兵护卫,守在院门口,
张瑾瑜哪里还知道襄阳侯的小心思,这是宁愿去淋雨,也不想带三位殿下,索性,张瑾瑜同意后,也不过问了,带着三位殿下,四下里闲逛,听着大殿外问话,伸手一指窗外,
三位皇子见此,立刻伸头看过去,只见外面青石路上,密密麻麻涌来一大批人,足足有上百人之多,片刻后,殿门口,挤进来一大批人,看到那边的情况,三人有些尴尬,确如侯爷所言,人太多了,
就在不少考官在殿前那,和考生说着规矩的时候,
宫门外,
薛蟠和贾兰的车架,堪堪到了崇文门外,望着威武不凡的崇文门,薛蟠也没了以往嚣张的神色,毕竟是宫里,和外面不一样,在外面,他薛蟠充楞装傻,嚣张跋扈,无非是干一架,就算被抓了,打上一顿,只要回去寻人,也是被放出来,但是在宫里,就怕出不来了。
看着身边老老实实的贾兰,笑了一声;
“兰哥儿,到了那边万不可惹事,宫里面规矩多,忌讳也多,万事小心一些,”
贾兰乖巧的点了点头,
“兰儿知道,到了那不惹事,”
“唉,这就对了,不惹事也不怕事,谁敢欺负你,一定告诉我,让他知道你薛大爷的厉害。”
这一说就兴奋,明显是上头了,让贾兰身边的两个丫鬟,翻了白眼,只有贾兰信以为真,认真的点头,
忽然,马车停下,就听见车夫喊道,
“大少爷,到了,”
“这么快。”
薛蟠闻言一愣,赶紧掀开车帘子,往外看去,只见宫门前车水马龙,一排排马车早就给挤满了,还好有禁军在外面拦着,空出了一条路,要不然,连下脚的空都没有,
“兰哥儿,背上行囊,咱们下车,你把行囊抱在怀里,放在蓑衣下面,别淋湿了,”
“知道了。”
二人把蓑衣整理好,拿着行囊,就下了马车,周围跟随的小厮也围了上来,舍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大少爷,小的们送您先过去,等您进了宫门,小的们再离开,”
“嗯,也好,兰哥儿,走。”
薛蟠点点头,周围那么多马车,确实不安全,回头叫了声兰哥儿,就一起走了过去,绕过了几辆马车,到了宫门前,却见不少禁军就围在外面,驱赶着护送的随行的人员,
薛蟠一见,吩咐道;
“伱们也别跟着了,进不去,我和兰哥儿进去,你们三日后,准时来就可以了。”
“是,大少爷,小的明白,您先进去,然后,小的们再离开。”
舍儿不肯走,毕竟小姐有着交代,看着少爷进去后,方可离开,薛蟠点点头,也不管他们,就拉着兰儿,进了宫门,还别说,宫门修建的宽大,还能躲雨,就是风有些大,不合适在这,
顺着青石板路,还有禁军围着的道路,就随着人群一起入内,
只有宫门前,
于将军骂骂咧咧的话语传来,
“奶奶的,这鬼天气,好巧不巧的,这时候下雨,真是闹了笑话,老子身子都快湿透了,”
宫门禁军守将于定之,身穿蓑衣,头戴斗笠,带着校尉孙善,同样的装束,二人站在门外,指挥着禁军驱赶送考人群,但是也不能太过火,毕竟能来宫里考试的,都是达官显贵子弟,磕着碰着,都是极为不妥,怕手下人没个轻重,这才亲自出来指挥,心底未尝不是做给皇城司的人看的,
“将军,可不是吗,早上还是雾蒙蒙的,怎么一会就下大了不说,看这鬼天气,一时半刻是停不了了,咱们不会一直在这盯着吧,卑职身上,都快湿透了,”
雨下的太大,以至于穿着蓑衣都不成,身上的衣物都快浸湿了,更别说脚上的一双鞋,早就湿透了。
“先把眼前的活应付过去,等一半以上的考生入内后,再换一批弟兄们接替,回去换衣裳休息一番,现在,都给本将在此盯着,谁要是出了纰漏,可别怪本将不讲情面,”
于定之脸色一沉,厉声说道,
“是,将军。”
孙善嘴角一哆嗦,硬着头皮应下来,今日,可倒了血霉了,
看着外面乱哄哄的一片,心中顿时起了火气,骂道;
“都干什么吃的,把那些人全撵走,凡是送完考生的车架,一律不得停留,”
嚷嚷着,带着人过去,见到不听招呼的,一脚就踹了过去,丝毫不留情面,不一会,门前就空旷了许多,让于定之不免多看了几眼。
就这样,
往来的人,井然有序的入内,
此时的薛蟠,早已经带着贾兰,进了院子,看着院门前两侧的大帐,和守卫的兵丁,心中大定,还是侯爷厉害,行军大帐都搬进来了,那些帐篷,他也是见过的,毕竟在江南的时候,就看过,记在心里了,有了侯府亲兵,薛蟠走路的腰,也挺了起来,
顺着道,往含元殿走去,
说来也不巧,考生一多,走得急,难免碰着,薛蟠本就壮硕一些,心中一高兴,脚下走得急,不免得碰到了人,
“谁那么不长眼,不看路啊,”
一声呵斥传来,声音,还那么的熟悉,薛蟠停下脚步,往前面那人看去,只是天色阴沉,水气升腾,带着斗笠看不清,
本想喝骂,却被身边的贾兰告了一声罪,
“兄台见谅,路滑,免不得不小心,见谅,”
前面的人见此,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没有说话,转身继续走了进去,留下薛蟠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他什么时候吃这种亏呢,不过,看着贾兰,罢了,
甩了下衣袖,冒雨跟着进了殿内,
到了殿内,
见到里面的人都是排着队等待着,看着长长的队伍,好像还要在往里面进,也不知哪里检查的,反正是随着人流站一起,
碰巧,
站在刚刚那个人身后的位置,
刚站定,前面的人脱了斗笠,回头一看是之前在殿外,碰着自己的人,站在自己身后,没好气的骂道;
“真是晦气,你往那边站站,”
薛蟠刚才本就是忍着没动,此时,方才看清楚,站在前面的是何人,竟然是光禄寺卿杨少师的大公子杨明安,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也不管场地合不合适,薛蟠立刻红了眼,骂道;
“狗日的,给你脸了,”
如市井般的谩骂,也让杨公子有些傻眼,不过声音有些熟悉,回头望去,只见斗笠下,那双眼睛,好像在哪见过,
“敢问兄台是何人,咱们以往可见过?”
“哼,怎么,杨大公子,还在那装傻充楞不成,你薛大爷,站在你面前都不认识了,看来杨公子是记吃不记打啊。”
薛蟠冷哼一声,把斗笠也拿了下来,带着雨水的面庞映入杨明安的眼里,心中一惊,竟然是他,薛家的人,
“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薛家的那位软蛋,怎么,见到本公子,不知道行礼吗。”
二人相互争吵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门口,显得尤为刺耳,不少达官显贵的公子,都往这边看了过来,尤其是同为李党的世交子弟,太常寺卿栾公赋之子栾一清,和鸿胪寺卿孙伯延的公子孙怀中,见到此地异样,还是杨兄的事,竟然直接走了过来,
孙怀中瞧了一眼薛蟠,浪荡的样子,显然不是好人,故意问道;
“杨兄,可是遇到麻烦了?”
“杨兄,此人是谁,哪里来的粗鄙之人,”
栾一清更是孤傲的一问,让本就窝火的薛蟠,火冒三丈,骂道;
“怎么,一条狗害怕,又叫了两条狗过来,是不是以为薛大爷怕了你们,做梦!”
嚣张的话语一如既往,让身后的贾兰面带忧色,不知怎么办才好,也让面前三人变了脸色,竟然敢这么嚣张,当然这一幕,也让周围的人瞧见,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想躲开几人,
却只有站在几人身后的徐长文,和高文看见了,他们二人同属青莲书院子弟,所以才能持考签入内,见到前面几位学子闹了别扭,徐长文就想出来劝慰,
脚步刚迈开,却被身后的高文,眼疾手快的,给拉住了衣袖,见徐长文回头看过来,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
“徐兄,且慢过去,这些人都是世家公子,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不能惹火上身,”
高文看着前面锦衣华服年轻公子,可不是一般官员府上的公子,能有这些气质的,必然是京城朝堂里的大官,所以,稳妥起见,还是让巡考官过来处理,
但是徐长文却把手拽了回去,
“高兄,都是同来的考生,如何能因此小事,耽搁了大事呢,”
所以,
高文心中一个不好,徐长文竟然直接走了过去,一抱拳道;
“诸位仁兄,马上就进去检查了,万不可因小事闹了别捏,还请”
“你算什么东西,滚一边去,”
此时,气头上的杨明安,根本听不进去,只想着那日里,在燕春楼受辱的情况,还敢抽自己的脸,一想到此处,脸上就感到火辣辣的痛,还有被围观时候的羞辱,
狠狠地盯着眼前的薛蟠,呸了一声,
“狗一样的东西,还敢在此找本公子麻烦,怪不得自己走路好好的,还能被人碰踩了脚,原来你是故意的,”
“娘的,就是故意的,你薛大爷看你不爽,”
薛蟠怎可堕了气势,早上心中就有闷气,骂了一句,抬手就一巴掌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