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明,清辉洒满大地。
万里无云,长空一眼而过,四周的石栏杆上,雕满了精美的云纹图案,栩栩如生,石板路上,月影斑驳,光影交错,如梦如幻。远处的亭台楼阁,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境。
果真是鬼斧神工,这位置建的好,因为在山的南面,背后有云山主脉遮挡,所以说只能看到西城和南城的地方,北面是看不到的,自然宫里面也是望不见,所以说,工部那些老工匠,技术还是到位的,看的极好的风水位,
古人有句话,登高望远,还真是漂亮,
“宁边,看看下面,万家灯火,果真是壮观。”
不远处,灯火通明,如今的部分市坊,兵马司衙门允许闭市可以晚三个时辰,这样一来,夜市可比白天热闹,处处灯火,让整个京城有了烟火气。
“侯爷,咱们关外的平阳城,不比这边的差,末将还是喜欢家里,没那么多规矩,”
宁边在身后嘟囔着,这些景色,丝毫没有吸引力,引得张瑾瑜回头瞪了他一眼,煞风景,
“你啊你,竟是扫兴的话,本侯也是有些想关外了,可惜,如果没啥动静,还真不好回去,现如今,就是在京城站稳脚跟才行,”
张瑾瑜也知道,真要是回去也不是现在,牵扯的利益那么多,也可以说,关内银子遍地,现在不抓紧拿,什么时候再拿?
“是,侯爷,末将知错,不过刚刚汉王世子所言,末将是信的,吴州东面的山脉,并不是不能过,山中有不少泉眼,遇到下雨的时候,水会更多,有水就能活,前些日子,下了不少雨,所以,那些人还真怕是从京南逃过去的。”
宁边想了想,侯爷书房,就有整个京南的地势图,上面有着明确的记载,所以说,那些流民并未说假话。
“你说的没错,本侯也信,可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就算你知道又有何用,该打的还是要打,只能看天意了。”
张瑾瑜哪里需要别人提醒,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就看明日,王子腾是否收到密函,能不能稳住阵脚,或者说率军突袭连山郡城,抓捕所有官吏,成了,就算那边有什么算计都晚了,林山郡城坚墙高,守上十天半個月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是依照王子腾的性子,稳扎稳打,还真的不太可能,这样一来,结果不好说,
就在张瑾瑜一行人准备下山的时候,身后,襄阳侯柏广居小跑了过来,一路追随,嘴里喊着;
“侯爷,侯爷,等一下,等一下。”
听到身后的喊声,张瑾瑜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柏广居一路小跑追了上来,另外几个人,才刚刚出了殿门口,
“柏兄,慢一些,何事着急?”
“侯爷,刚刚汉王世子所言,吴州城下的林山郡城百姓,可不可信,”
一脸的着急,虽然他不太精通兵事,可是并不是完全不懂,时间上的差距,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估算一下日子,太平教那些贼人,先一步比朝廷大军早到地方,那王子腾所部,不是很危险。
张瑾瑜见到襄阳侯急的,额头都冒出细汗,笑了笑,一把拉住柏广居的衣袖,往台阶下走去,
“柏兄,不管真假,就算是真的,如今这个日子,你觉得明日里的事,你能决定?王子腾现在就在大梁城休整,明日的动作尚且不清楚,就算是天马,都飞不到,如何传令,本侯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虚的,实力为上,打了才知道。”
说完,先抬脚就下了玉石台阶上,柏广居硬是愣在那,无话可说,还真是有些道理,但那些人准备的时间久一些,真要打,这样不是吃亏吗。
“侯爷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为兄还觉得,那些贼人准备的充分一些,真打起来,不是吃亏了吗。”
听着柏兄的话语,张瑾瑜不由得笑出了声,又不是在一起玩泥巴打架,
“柏兄说笑了,两军队对阵,生死各安天命,谁要是有退却的心思,必败无疑,不管对方有何阴谋,城外野战,那些朝廷大军,要是正面都不能拼命厮杀,你说还能赢什么。”
这也是张瑾瑜一家之言,兵甲精良,粮草充沛,要是城外野战都打不了,那就别说其他的了,带兵的将领,还不如回家抱媳妇睡觉的好。
语气有些重,让柏广居想反驳都不能反驳,侯爷说的也对,连那些乱民都怕,打什么仗啊,
“侯爷的话也没错,为兄就是担忧,失了先手,有些亏,侯爷,等一下。”
二人边说,边先后下了山,落在身后的另外几位侯爷,面色有些凝重,此间的事,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毕竟牵扯京营王子腾所部,万一有个风吹草动,传回京城,惊了宫里,他们几个人可担不了责任。
所以,此时的他们几人,全部闭口不言,一句话都没说,就连锦乡侯都是靠着边走下去,只有川宁侯苗大勇跟在身边,张了张嘴,动了一下,不知念叨了什么。
鸿胪寺大殿内,
就只剩下下几位王府世子,
竟然又分开坐下,郑王世子周正白,摸了摸衣袖,眼神一凝,看着下首的汉王世子周兴山问道;
“兴山,你真的确定那些人,是从京南林山郡来的吗?”
这一问,
让屋内的气氛又是紧张一下,除了吴王世子周良浩不在意这些,就是周业文,和周运福都有些警醒,京南的灾民到了吴州,那就说明一件事,要么郡城丢了,要么是太平教的贼人先一步到了地方,郡城丢没丢还两说呢。
“世兄,此事万不会胡乱开口,路上伱也知道,车队是在身后,弟乔装打扮先走一步,碰到人的时候,那些人已经不成样子了,虽没有细问,可是那品相不像是作假。”
周兴山点点头,想了想,虽然是一面之缘,作假能做到那份上,不太可能,毕竟他走的路线,是临时变动的。
其余几位世子闻言,都是心知肚明,因为他们几个,也是这般摸样,偷偷先一步乔装打扮,混迹于商队里面,溜进京城的,这样说来,说的是真的。
周正白沉吟片刻,抬起头微微一笑,
“都说太平教的贼人是流民,成不了气候,本世子觉得,他们可不比当年白莲教差,两军对阵,虽然朝廷兵马占了上风,可是对方的人马,先一步到了,定有所准备,虽不知南边如何,王子腾所部想要赢,怕是难了。”
他也有些拿不准,本以为朝廷兵马会一战而下,成碾压局势,谁能想到,一件小事,竟然让得京南扑朔迷离,还有一点,整个朝廷竟然没有一丝关于京南的消息,太过诡异了,
“这,倒也是,不过那些泥腿子,有那么厉害吗,林山郡城城坚墙高,区区几个泥腿子,就想据为己有,不信,不信,”
对面的宋王世子周业文,哪里肯信,摇摇头,别说其他的,打仗他虽没有见过,也知道无非是兵甲之利,粮草充足,一群泥腿子,能有多大实力,
“是啊,世兄,太平教的名声,也就是年初的时候,在京城闹得劫银案,听说是勇猛,可惜无兵甲之利,又无战阵之法,很快就被消灭一空,倒是名气有了一些,真要是两军交战,如何能胜,毕竟那些府军,也是当年从京营分出去的。”
陈王世子周运福,曾有幸带过一营之兵,许些战阵之道,还是明白的,要说朝廷兵马能败,还真难。
“哈哈,说得好,但是你们忽略一点,京南林岳府丢了,需要的兵甲也有了,再拿下郡城,粮草也有了,这样一来,换成你,你也不怕朝廷的兵马,打是一定要打的,万一赢了!”
周正白脸色一顿,微微有了些笑意,要是朝廷兵马败了,必然传到京城,引起天下震动,那时候,该来的,不该来的,可都会跳出来。
而他们的机会,也就到了,能不能成,各凭本事。
几位世子眼里都有些震撼,许多话埋在心底,各自打量着心思,
此时无声胜有声,各自抱拳告辞,急匆匆离开了殿内。
大梁城城下,
左营大帐中,
王子腾一脸阴沉的坐在主位上,堂下两侧坐满了军中主将,而中军护卫侧翼将军,王仁和贾琏二人,面色有些苍白,立在那,
“你们二人,怎么这时候才回来,而且那么多伤兵,遇上了什么人兵马。”
这一问,就把帐内众多将领的目光吸引过来,贾琏咽了下口水,看了一眼大哥王仁,只见王仁左臂,受了刀伤,刚刚上了金疮药,刀口还冒着血丝,
硬着头皮开口,
“启禀节帅,我和王,将军各自领军五千骑兵,想快速南下,查看郡城情况,本以为急行军,来回半天的时间就够了,可还有不到十里的时候,就看到,太平教的主力大军,竟然在郡城北侧扎营,而且有重兵守在官道,我和王将军怕郡城有变,率军突袭他们左营,可惜。”
贾琏心中还有些惊魂未定,就那么一瞬间,冲了上去,幸好有亲兵死命护着,这才躲过一劫,
王仁立在一旁,
嘴角抽搐,伤口撕扯一路,疼的有些麻木了,
“可惜,对方早已经有了防备,撕开口子之后,有一部分斥候冲了过去,我等率部和他们缠斗,仅仅半个时辰,就损失过半,但斥候回来了,还说了郡城情况?”
王仁也没想到,那些贼兵竟然有如此实力,虽然击穿对面阵型,杀了不少,可自己伤亡极大,得不偿失,心里隐约有些后悔,
主位上的王子腾皱了下眉,根本不在乎死多少人,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那几个斥候,如何说的?”
“回节帅,斥候说,贼军围城,三门同时攻打,攻势甚急,怕是危在旦夕,有大批兵马围聚南城下,人数之众,实难想象。”
王仁咽下唾液,艰难地抬起头回道,
“能估算多少人吗?”
吕代元也是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那么多人,着急问了一句,
“回节度使,不下三十五万之众。”
此话是贾琏说的,声音有些打颤,两倍于己的敌军,如何打,还有些后怕,怎么就跟着冲了上去呢,虽然没有手刃敌军,几乎是乱了分寸。
听见二人的解说,余下的众将,面色都有些凝重,正襟危坐在那,各自思索,
“不会吧,这么多人,那披甲之士有多少?”
吕代元有些不信,着重问一下,兵甲之数,人再多,没有盔甲,也是乌合之众,要是有了披甲,就麻烦了,
王仁和贾琏对视一眼,他们自己都有些不相信,可是阻拦的十万人马,人人披甲,还都是朝廷制式兵甲,如何说,
“启禀节帅,吕节度,拦路的人马,近乎十万,人人披甲,而且都是朝廷,朝廷的制式铠甲,分不清是朝廷的人,还是太平教的人,”
话语之间,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自己可不敢乱说,
“怎么可能,兵甲十万之数,还是朝廷武备,这,会是谁给他们的。”
吕代元一声惊呼,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这可是大事,十万兵甲,可就和他们这些人一样多了,三十万之众,还怎么打,
右位子的弘农典尉胡乐,也有些不信,在心中算了一番,真要是有兵甲十万,这一仗,胜负五五之间了,毕竟对方,人数是他们三倍,就算己方有骑兵相助,但还要靠步军厮杀,多有战阵之利,或许只是一些乱民,穿上了衣甲,壮壮气势,这念头一出,连他自己都觉得不信,
“吕将军,不必着急,能有这些兵甲,也不知谁给他们的,既然郡城被围,那南边的林岳府,陈州城,还有卫州等地,必然失手,这些城池内,府库中,府军兵甲可有不少,尤其是林岳府城,兵甲齐全,光是库存内,就有过万之数,所以,凑齐这些,还真有。”
这也是胡乐的猜测,虽然不清楚局势,但也应该差不多,对面的河东将军,彭士英,一脸的骇然,出言反驳;
“胡将军,照着你这样算,整个京南之地,就没有朝廷控制的地方了?十万兵甲,这可不是小数目,只能搜刮京南所有州府的府库,集中在一起才成,所以,你说的这些,不准吧。”
声音有些异样,彭士英也不是故意为难,实在是不可思议,什么时候,京南乱成这样,京城,乃至于天下,都不知道,可记得当年白莲教闹民乱的的时候,满天下嚷嚷,边关都知道了,
见到自己的话被质疑,胡乐冷笑一声,
“彭将军,你觉得京南的,各州府,面对三十万大军,谁能守住,换成是你领兵守城,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讽刺意味十足,让彭士英变了颜面,
“你。”
“好了,说话归说话,如此争论,成何体统。”
此时,
王子腾一拍桌子,呵斥道,
二人见此,各自闭嘴,抱拳一拜,对着主位上的王子腾,弯腰,
“是,节帅。”
各自落了座,看着众人都望向自己,王子腾从衣袖中拿出密函,沉默了一会,就把密函摊在桌子上,
“贾琏,你把此密信挨个传下去。”
“是,节帅。”
越是弄得神神秘秘,众人越是好奇,贾琏也不意外,几步上前,把桌上的密信拿在手里,眼神扫过,身子一震,宫里面的,不敢怠慢,从吕节度使那里,先给了节度使一观,
吕代元疑惑地接过密函,只是一眼,眼里就有震惊神色,默不作声,借着把密函递给贾琏,再由贾琏,继续传给下首的彭将军,一直绕了一圈,
知道最后,左手位子上的胡将军看完,才把密函放回节帅身前的桌上,
眼见着所有人都看,王子腾沉思片刻,出生问道;
“诸位,信也看了,敌军有何动向,也知道了,林山郡城还未丢,京城那边,也给了两条军令,一个是直奔郡城固守,另一个是固守大梁城,如今,城没丢,但我们慢了一步,要是在此不动,郡城不知能撑住几天,所以,进,还是守,”
此时,
原本谨慎的王子腾,也有些懊悔的意思,要是路上快一些,会不会早已经到林山郡城,但一想京城来的密信,郡城官员皆不可信,又不知是真是假,两难抉择,
救,需要领兵南下,正面厮杀,不去,郡城丢失,看着太平教贼人做大,那攻守易位,整个京南局势败坏,糜烂至中原,那就是天下震动,朝堂不稳,自己这个京营节度使也就当到头了,那时候,百死难赎罪了。
这一问,让整个大帐内,
忽然安静下来,
只有帐门前的篝火,烧的火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众将都在帐内不语,帐中央,贾琏和王仁依旧站在那,王子腾也怜惜二人,摆摆手,让二人找地方落了座,
贾琏点点,扶着大哥王仁坐了下首的位子,刚坐下,就被王子腾问道;
“贾琏,你既然见过那些贼人,有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