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日高悬,天苍如碧。
龟裂的地面,十几米长的沟壑尽头,一具无头躯体正微微抽搐,原本头部的位置只剩下一滩血糊糊,四肢筋骨寸断,胸腔瘪得像没了骨头。
血丝布满眼白,吴忧抬手又是一拳轰下,将那尸首的胸腔洞穿,地面随着他拳头落下而颤动颠震。
这邪修本体的修为是金丹初期,况且还是肉身脆弱的阵师之流,如此严重的伤,元婴之下几乎不可能存活。
然而,那邪修如破布般的残躯却突然动弹了一下,在吴忧又一记重拳落下之前扭动着躲开了,转眼已经爬出深坑。
血肉生长,骨骼归位,在吴忧血红双眼的注视下,本来都像烂泥一样的邪修竟慢慢恢复了七八分。
“你——”
他的脑袋才生长出一半,脸皮和肌肉尚未完全恢复,便愤怒地嘶吼出声:“你骗我!!!”
吴忧迈开了步子,自坑底一步一步逼近,上半张脸被发丝投下的阴影遮蔽,只有双眼中火焰般闪动的红光依旧可见。
“你很意外?”他缓缓开口。
缓慢的脚步声在阵师邪修听来像催命的更鼓。
地面震颤,半截脑壳上挂着的一只眼球随吴忧的步子之微微摇晃,他视线中的天地也为之震动。
恐惧像一双手攥住他的心脏,他挥舞着血淋淋的手臂,踉跄后退,口中大喊道:
“你想要什么!!”
“我和镜天宗有过约定的,你不能背信弃义!”
但吴忧的脚步没有片刻停顿。
“混账……”邪修见话语无用,高举双臂,手中凭空出现一杆幡旗,被他插在了地面上。
一股阴冷诡异的风顿时吹起,地上的幡散发着一种阴森而诡谲的气息,那幡面宽约一尺,长约三尺,料子柔软细腻,些微毛孔昭示着它是用特殊方法鞣制的人皮做成。
“在我的阵法范围内,你竟敢对我出手,你以为我奈何不了你吗?!”
滚滚黑气自整个涉幽山的角角落落涌现,向着那邪阵师汇聚而来,补全着他的肉身,同时令他的气势迅速攀升。
眨眼间,他的气息便从金丹初期攀升到了金丹境中期,灵压逐渐增强。
涌现的力量让他的恐慌惊惧逐渐消散,张狂和自信占据了心神:“哈!我今天就要剥了伱的皮,拿你身上的膏脂血肉去点魂灯!”
“是么?”
吴忧抬头看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眯起,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涉幽山,从高空往下看,可以发现此时微微亮起的巨大阵法笼罩整座山体,这大阵是某位阵师的保命手段。
而在这大阵的一角,数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灵气长剑正插在一个关键节点上,空气中传来一段灵力波动,这些插在地面的灵剑的亮度突然迅速增加……
“轰”
爆鸣声响彻山间,传入了吴忧和邪阵师的耳中,整座涉幽山大阵迅速暗淡下来,消散不见。
阵师身上的气势像泄了口的气球一样迅速流失,惊慌地呼喊出声:“你……你他妈的,你早就算计好了!卑鄙小人!!”
他转身欲逃。
但吴忧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苍云出鞘,平淡内敛的剑芒闪过,阵师的身躯被从腰部一分为二,他的下身在那个瞬间就被狂暴肆虐的剑气绞成了肉泥。
上身则被吴忧一把扣住脑门提在空中,鲜血从断面处洒落一地……。
“死亡的感觉美味吗?”
吴忧嘴唇微张,轻声问他,头顶本艳阳高照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被乌云笼罩,雷声阵阵。
“不……我错了,别杀……”
邪修吐出一口血,开口求饶。
但吴忧没有听他讲话的意思,一道数丈粗的紫色雷霆如九天之上倾泻而下的瀑布,淹没了两人的身影。
哦,不好意思,口误……
没有两个,只有一个半人——那邪修还剩半个身子。
“嗷啊啊啊啊!!!”
野兽般的惨叫响起,邪修的身躯在雷罚之瀑中焦黑,崩碎,在几息之间化为飞灰消散了……
随着他身死道消,修为灵力还于天地,周围的灵气浓度又提高了不少。
劫云散去,重新露出碧蓝的天空。
扬掉某人的灰,吴忧拆去了此地聚灵阵的核心,折断了那杆囚禁了百万冤魂的聚魂幡。
失去限制的滚滚灵气洪流像决了堤,以涉幽山为中心扩散开来,重新滋润了岭南的大地。
……
商书魁看着吴忧,一愣:“您说什么?”
“我说,操控弘武王心智,造成岭南天灾的邪修已经被我杀了。”吴忧重复道,他眉宇间流露出些许疲乏。
“不过我解决不了武王体内的阵法,他已经……被侵蚀太久了,阵法和他的血肉已经融为一体。”
商书魁很快接受了现状,他的脸上头一次露出如此明显的失望,即使被病痛折磨都挺直的脊梁弯下了:“这样啊……陛下,回不来了吗……”
杯中的茶叶飘荡,商丞相想起了记忆中那个英明神武的武王,想起了那段他、武王、念百关三人一同征战天下,治国安邦的日子。
两人一并沉默许久,吴忧再次开口。
“我还能让他最后清醒一次,但代价会是死亡,我想,这或许会比让他继续这样下去要好……看你的选择了。”
说完,他留下独自沉思抉择的商书魁,离开了丞相府。
……
走在建安城的大街上,京都热闹依旧,吴忧的心中没有了初来时未解开谜团的紧迫感,但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不知不觉间,他又一次逛到了那家酒坊,醉仙坊。
推门入内。
酒坊的看板娘——姜苓依旧在柜台后坐着,近来似乎有什么好事发生,她哼着一首小曲。
“姜小老板,又见面了。”
姜苓见到吴忧后像看见了什么奇珍异兽,两眼放光,就差把他吃掉:“吴大哥!平安之前在城里找了你好久也没打听到你的消息,还以为你离开京城了。”
上次他在这分给伙计陈平安的那口酒,差点闹得酒坊翻了天。
陈平安喝了一口之后就坚决不动他那半碗了,直接端去让姜苓和酒坊真正的老板——姜苓的爷爷分别尝了。
现在姜老爷子正在酒窖里研究醉仙酿的改良方法,虽然注定研究不出什么东西……
“在京城的事忙完,再来打最后一壶酒,我也就要走了。”吴忧笑道。
姜苓一脸失落:“这样啊……那吴大哥以后回京城一定要来喝酒,老爷子说了以后你的酒水免单的!”
“还有这种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