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安。
司空府里一片寂静,禅房里,杨国忠手中拨弄着翡翠念珠,神色凝重一言不发,似在思考甚么难解之事。
“嘎吱”一声轻响,门开了。
“义父,您找我?”只听一个清脆悦耳声音传来,却是沐沁儿到了。
杨国忠背对着她,并未转身,也未答话。
沐沁儿心里咯噔一声,隐隐生出不祥之感。
良久,只听杨国忠悠悠道:“沁儿,两个多月不见,忙甚么呢?”
只听他手中翡翠念珠不缓不急地“噼啪”转动着,沐沁儿心里发虚,脑海中飞快将最近事情一捋,道:“月前接到圣上谕旨,追查光禄大夫贪腐一案,目前已收集了部分证据。其他嘛,就是些察事院的琐碎事务。”
忽听杨国忠手中念珠突然没了响动,只听他点点头,笑道:“沁儿现在专为皇上办事,察事院的事都成了琐碎事务了。好,好得很哪!”
沐沁儿自知失言,赶紧道:“沁儿说错话了,为皇上办事重要,但察事院却是我本职,岂敢怠慢!”
杨国忠冷笑一声,问道:“尸毒一事你查了几年了,有何进展?”
沐沁儿低声道:“年初在华山本来已找到至关重要的证据,奈何那独孤问俗跑得不见人影,我四处安排暗哨眼线,这半年来都没有再找到他的线索。”
杨国忠“哦?”了一声,转过身来定定盯着沐沁儿道:“你在找独孤问俗?咝……义父怎么听说你在找一个叫甚么希言的小道士?”
沐沁儿心下大惊,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义父竟如此清楚,她一脸惊疑地道:“义父,您......您派人监视我么?您难道不信任我?”
杨国忠眼见沐沁儿双眼微红泫然欲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赶紧好言道:“不是不信任,在公事上我是你上司,总该知道自己下属在干甚么吧?”
沐沁儿低下头低声道:“那您可以直接问我啊,为何要派人探听,还是不信任我......”言罢转过身子,不再看杨国忠。
沐沁儿聪颖可爱,杨国忠平日甚为疼爱这个宝贝义女,眼见她当真生气了,赶紧过来陪笑道:“好了,义父认错,以后你爱干甚么干甚么,我决不再派人探听了。”
沐沁儿破涕为笑,道:“一言为定?”
杨国忠拿她毫无办法,摇头叹道:“定,定!”
沐沁儿见好就收不再纠缠,道:“不瞒义父,我确实在找希言。”
杨国忠微微一奇,道:“他有何特异之处,值得你花力气去找?”
沐沁儿道:“他身上有关于尸毒的重要线索,不过至于是甚么,我现在还不能告诉您。”
杨国忠两手一摊,道:“说了等于白说。”
沐沁儿道:“事情早晚水落石出,义父不必多虑。”
杨国忠点点头,道:“查案事小,你自己可要注意周全。”
沐沁儿笑道:“知道啦!”她忽然想起一事,又道:“查了这么久,我总觉得这独孤问俗只是一个幌子,背后一定还有黑手。”
杨国忠面色一沉,沉声道:“你觉得谁是那黑手?”
沐沁儿摇了摇头,叹道:“这我暂且没有查出来。”
杨国忠微微一笑,道:“好了,暂且不说这件事了,眼下有个美差,看你接还是不接了。”
沐沁儿娇笑道:“既然义父都说了是美差,那沁儿岂有不接之理?”
杨国忠奇道:“你不问问是甚么?”
沐沁儿摇头道:“问与不问有何区别,义父岂会害我?”
杨国忠听罢哈哈一笑,神色甚为畅快,这义女总是会逗自己开心,这偌大个司空府里,也只有她来,才能听到杨国忠的笑声。
“沁儿啊,南诏战事已久,天朝将士长途奔袭,屡吃败仗,皇上对南诏战局非常不满,令我组织劲旅,明年内攻破太和城,生擒南诏王皮罗阁回京。”只听杨国忠缓缓道。
沐沁儿秀眉微蹙,只听她道:“南诏打了好几年都没打下来,这仓促间如何能够?”
杨国忠点头道:“难是难了点,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南诏本就是个弹丸小国,经年累月的战乱他们也快拖不起了。”他侧过身子低声道:“你知道么,南诏小王子已经偷偷来中原找崔胤源那个老东西上书议和了。”
沐沁儿道:“议和是好事啊,两家罢兵重修于好,世间要少多少无辜亡魂。那崔大人上书了么?”
杨国忠诡谲一笑,道:“你猜他会上书议和么?”
沐沁儿略一思索,道:“眼下皇上龙颜不悦,满朝文武都在主战,想来崔大人也不会逆势而行。”
杨国忠一拍手,笑道:“沁儿聪明。这个老狐狸收了钱不办事,不仅不上书议和,反而在江南连传三道奏章说甚么要早日诛灭南诏逆臣。啧啧!”
沐沁儿见惯了这些朝堂上的虚伪之人,不想再谈论崔崔胤源。她微微一叹,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义父你真的决定要灭掉南诏么?”
杨国忠听罢笑道:“沁儿啊,你还是太年轻,等你坐到我这位置上来,你便会知道,有些事情啊,那是身不由己的!”
沐沁儿知道两国交战不同打架斗殴,岂是她一个小姑娘三言两语劝解得了的,力微不负重,言轻莫劝人,她也不再做无谓努力,问道:“义父有甚么办法,可以攻破太和城?”
杨国忠面露阴沉凶狠神色,道:“这些年都是几个无能之将带着一些不成气候的**在那里磨洋工,才迟迟拿不下南诏。这次我令你仲通伯伯亲领剑南道十万雄兵,大军压境,我不信他们南诏真的能扛住。”
沐沁儿听罢知道杨国忠并不打算告诉自己详细作战计划,也不再发问,她换上一张无邪笑脸,道:“那义父说的美差是甚么?跟仲通伯伯一起去南诏喂蚊子么?”
杨国忠哈哈笑道:“义父怎会舍得让你去吃那苦?你也知道云南多虫瘴,这次有人提议带上江湖上的能人异士一同出征,一来可以应对云南之地的奇毒瘴疬,二来还可作为一只奇兵以备不测。”
沐沁儿听罢颔首道:“当今武林门派大多都有自己独门解毒秘药,这提议的确中肯。”
杨国忠点头苦笑道:“提议是中肯,不过皇上让老夫主导这次南征,这召集武林门派之事却也落在老夫头上了。”
沐沁儿笑道:“能者多劳,义父您就别怕辛苦了。”
杨国忠佯怒道:“把义父累死了才好呢,便没人在你耳旁唠叨了。”
沐沁儿嘿嘿一笑,挽住杨国忠手臂,道:“义父,快说说美差的事!”
杨国忠摇了摇头,拿她一点办法没有,斜目道:“二月初一,嵩山少林要主持聚义大会,天下武林门派俱要参会,这等热闹,你看与不看?”
沐沁儿听到这里,暗道:“武林门派都要参会,那华山派作为中原三大派之一必会参加,运气好或许能得到希言的消息!”想到这里,她忙道:“看看看!当然要看!”
杨国忠“啧啧”两声,道:“瞧你这猴急模样,你是去看热闹,还是去看甚么人哪?”言罢两只小眼似有深意地打量着沐沁儿。
沐沁儿娇嗔道:“义父你讨厌!”
杨国忠惨笑一声,道:“呦、呦!还真被义父说中了?”
沐沁儿脸上飞起一抹红霞,一顿足,转身便跑出禅房了。
“哈哈哈......”只听杨国忠畅快大笑,笑着笑着,笑声却渐渐寂寥起来,只听他自言自语道:“小姑娘,长大喽!”
禅房茶室里,一条黑影缓缓闪了出来,只听一人道:“大人,那......属下们还跟不跟沐阁主?”
杨国忠缓缓拨动翡翠念珠,转头望向那人,眼中两道寒光射出,只听他冷声道:“你说呢?”
那人听罢一拱手,渐渐隐入了黑暗茶室里。只听“吱”地一声轻响,那人已出得门去。
禅房里,又只剩下杨国忠一人,他两眼微微眯起,定定望着桌上那一豆青灯,神色沉如深潭。
。。。
幽香闺房里,沐沁儿仰卧在松软榻上,手中轻轻摩挲着那块红石,眼睛大大睁着,没有一丝睡意。
半年多时间,从湘西到苗疆,再从苗疆到华阴县,沐沁儿走遍了希言可能出现的地方,可别说他的人影,便是连他的消息也没探得分毫。
“臭牛鼻子,下次被我逮住,非扒下你一层皮不可!”她恨恨想道,气得翻身过去,一条纤细玉腿却从温暖被窝里伸了出来,搭在了柔软蚕丝软被之上,想来是让希言给气得发烫了。
侧过身子,不禁睡意全无,反而更加清醒了,她用力闭上双眼,脑海中却全是那讨厌的人的身影。想起在落雁峰顶第一次见他时,他那白痴般的眼神,华阴县投壶摊前,他的侠义之举,在虎跳涧舍命救下自己,他那有力的臂弯和踏实的胸膛……甚至是他说话的样子、拔剑的动作,仿佛都如印在脑海般历历在目,无数画面渐渐重合,眼前竟出现了另一个场景:斜阳草树,那人长身玉立,穿着道袍手提长剑,缓缓转过头来,一脸闲适微笑唤道:“沁儿!”
黑暗中,两行清泪无声流下,沐沁儿低声呢喃:“你到底去了哪里……”
。。。
从翠隐山庄出来后,希言与夜飞辰本打算去楼外楼好好畅饮一番,可真等那贵妃酿上桌,两人却俱怀心事,美酒难以入喉。
夜飞辰放下酒壶,道:“希言兄,那翠隐山庄的事,咱们该给官府报么?”
希言摇了摇头,道:“官府和崔胤源沆瀣一气,咱们告不倒他,到时候弄巧成拙,反而无法收拾。况且……”说到这里,他想到独孤问俗与师父的关系,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夜飞辰见他烦恼不已,忙叉转个话头,道:“你日后有何打算?”
希言微微一笑,道:“眼下我恐怕时日无多,也不想再枉费心机去找甚么玄冰了,游历了大半年,我想回师门看看。”
夜飞辰在地牢里亲眼目睹过那尸毒的厉害,面色沉了下来,半晌,只听他道:“我陪你一道吧!”
希言摇头道:“夜兄,我这个人运气不好,跟我一起的人仿佛总是会倒霉。再说,我宁愿你记住我现在的模样,也不愿你看见我变成一团烂肉的难看模样。”
夜飞辰喝下一口闷酒,思索半晌试探问道:“要不然你按独孤前辈的法子先把毒镇下去,日后痊愈了便不再练那劳什子功法?”
希言也饮下一口酒,叹道:“夜兄,这功法邪门至极,一练起来,恐怕便要坠入魔道,我是万万不会去练的。此话不必再提。”
通过这月余相处,夜飞辰知道希言貌似随性潇洒,但内心却十分执着坚定,他认定的事情,恐怕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他轻叹一声,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西子湖,缓缓道:“希言兄,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希言微微一笑,道:“往日之事如同昨日,如何会忘?”他伸手往下一指,笑道:“便是在这楼下,我还记得你捉弄那个纨绔公子的情状。”
夜飞辰喝下一口苦酒,又道:“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喝酒的场景么?”
希言颔首道:“吴山之巅,对酒长歌,此情此景,永世难忘。”
夜飞辰点点头,望着窗外道:“这下可惨咯!以后再也没人陪我在吴山上去喝酒啦!”言罢喉头一梗,再也说不出话来。
希言见夜飞辰这般神情岂能无感,他眼眶微热,强笑道:“夜兄,你也不必难过,古人云:神龟虽寿,犹有竟时。天下没有不死之人,不过只要你能记住我,我就还活在你心里!”
夜飞辰听罢苦笑一声,提起花雕“汩汩”倒了两大碗,一碗给希言,一碗给自己,他平举酒碗,颤声道:“甚么也别说了,干!”
希言点点头,两人抬起酒碗一饮而尽,酒碗轻轻放下。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可人生际遇就是如此,谁又能左右这驾满载残酷无情和无尽遗憾的命运马车?两人双目相对,只见希言泪中带笑,而夜飞辰早已泪流满面。
两人打量了一番对方这狼狈模样,却又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周围桌上客人眼见着两人又哭又笑,均以为他们发疯了,如看怪物一般远远看着他们。
只听希言笑骂道:“你搞甚么鬼,我还没死呢,怎么弄得跟大出丧一般!”
夜飞辰抹了一把眼泪,笑道:“真等你死了我恐怕也不在你身旁,只好先哭为敬了!”
希言“咝”地吸了口气,道:“此话倒也有理,那我也不用家属答礼了,小道亲自来答礼!来,先谢夜兄!”言罢又端起了酒碗。
夜飞辰喝下这碗酒,感觉四周阴风嗖嗖,他满怀戒备望着希言道:“我怎么感觉瘆的慌。”
希言笑道:“大概是你酒没喝够的缘故。”言罢又为夜飞辰满上一碗。
夜飞辰抿了一口酒,皱眉问道:“那北地玄冰究竟在何处、生得甚么模样,希言兄知道么?”
希言细细回想了一番独孤问俗的描述,道:“我也只知个大概,传说在关外回纥、室韦一代有一座太白冰山,山上有一泊冰湖,那玄冰就产自冰湖。”
夜飞辰轻轻把弄手中酒杯,似乎细细在听,却没接话。
希言灌下一杯酒,笑道:“反正现在我也不找那劳什子玄冰了,咱们不提这些烦心事,来,喝!”
却见夜飞辰一把抓住希言,道:“希言兄,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我相信你一定不会死,我会来华山找你的!”
希言见他双目炯炯神情激越,知道他是真心担心自己,心中感动,拍了拍夜飞辰的手道:“放心,我不会自寻短见,说好了,我等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从午间喝到傍晚,夜飞辰喝得天旋地转,双眼迷蒙打不清方道,却见那希言跟个没事人一般招呼店家结账,不禁竖起大拇指道:“甘拜......下风!”言罢两眼一翻,软倒在桌上。
希言端坐桌前,嘴角含笑望着眼前这个烂醉如泥的大男孩,忽然间记起那日他被精舍侍卫围困,夜飞辰舍命来救自己的场景,那句打油诗瞬间回响在自己耳旁:“爷爷生在东海边,不怕鬼神不怕天!”
他深吸一口气,霎时提起长剑包裹,起身对夜飞辰拱手一揖,沉声道:“夜兄!此生有憾,来世再聚!”言罢不再停留,转身下楼而去,身上除了些许盘缠,所有细软均留给了夜飞辰。
。。。
出得杭州城,希言急急往江边赶去。堪堪日落时分,一座庞大渡口赫然出现在希言面前。只见桅杆林立,大大小小装卸货物的商船摆满了整个渡口,进港出港的船只络绎不绝,船家大声呵斥吆喝声、船工放荡嬉笑歌声、往来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钱塘繁华,便连这寻常渡口也是热闹如斯。
从华阴到杭州,需先走陆路到荆州,再顺扬子江而下到运河口,最后再从运河南下到杭州,一路顺水顺风自然很快,但若在这个季节要从杭州回华阴,陆路却比水路快上许多。不过希言久在华山,甚少见过大江大河,月前乘过一次客船,便深深爱上这两岸风景。想到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远行,他便打定主意搭乘客船一路向西到得荆州,再北上回华山。
希言沿着码头一路打听问询,那一众船家却均像看怪物一般看着自己,没一个让他上船的。希言纳闷不已,眼看好多商船已起锚出发,他赶紧拉住一位船家问道:“船老板,这渡口告示牌上不是写了有到荆州的商船么,为何船家们都不肯载我?”
那船老板听罢上下打量了一番希言,咧嘴笑道:“客人怕是头一回坐船吧?”
希言苦笑道:“比您说得好一点,第二次。”
船老板哈哈笑道:“客人你有所不知,这到荆州的船都是货船,你四处看看,哪里有拉人的?”
希言四处一望,只见到处都是上下货物的,真还没看见有船上客。他奇道:“这却是为何?拉人拉货不都一般赚钱么?”
船老板“嘿”了一声,笑道:“拉人能得几个银子?拉完这满满一船货,便是我们江河人半年口粮!眼下便要入冬,风向就快变啦!大伙顶着逆风逆水而上,皮都要掉三层!谁不想多挣几个钱?我看你啊,还是赶紧去驿馆租匹马吧!”
希言听罢恍然大悟,原来大伙都嫌拉客人挣不了钱,所以才只拉货物。可那告示牌写得明明白白,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各发一班客船西行到荆州,今日恰逢二十五,他们却不发客船,这般干,不是明摆着违犯官府律令么?
他正要出言斥责船老板唯利是图不遵法纪,却忽见那船老板身上粗布衣服上补丁上烙补丁,膝盖、手肘处衣物连补丁也给磨破了,此时堪堪便要入冬,而他却衣服单薄,想来恐怕一年四季都是这同一件。他霎时想起船老板所言,是啊!若不是因为穷,谁愿意舍弃轻轻巧巧的拉客活路,而来干这沉重不堪的货运生计?若不是因为穷,谁愿意冒着被官府惩处的风险而去违犯那森严律令?
回想起江南繁华盛景,再看看面前这穷苦百姓,那繁华盛世与他们有何相干?!端的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那一瞬,他平静了下来,责备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眼见天色将晚,希言一把拉住那船老板,恳切道:“船家,在下不是要故意为难您,只是......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乘船了,您看船上还有位置么?便是一张光床板也行!”
那船老板不甚耐烦正要发怒,却见希言一双星眸直直望着自己,眉宇间甚为诚恳,火气顿时消了一半。他抓了抓黑白交杂的头发,良久道:“嗨,我看你是个道长,就当是做好事积德吧!上船吧!”
希言大喜,千恩万谢地与那船家一道上了船。
船不大,本来用来搭乘旅客的船仓被活生生改成了货仓,里面装着大箱大箱的货物,海鲜鱼干腥味、茶香味、酒香味等众多气味交杂,熏得希言差点闭气。
船老板指着船舱内一个角落道:“这里有张躺椅,你就在此将就将就吧!”言罢转身便走。
希言赶紧拉住他道:“船家,我还没付钱,请问需要多少钱?”
船老板一摆手道:“算了吧,就当顺个路,也费不了多少力气。”
希言见这船老板虽然贫寒,但也不贪财,心下颇为赞赏,他连连摆手道:“那如何能够!您靠此维生,我若不给钱,岂不是断人生路?您快说多少钱吧!”
船老板见这小道士大度坦荡,一点不像平日里遇到的那些蝇营狗苟之辈,也对他生出好感,他点点头,道:“我算是没有拉错你,这样吧,我也不要你钱,我船上有个算账伙计请假回家了,我正愁没人帮我算往来账,我看你也是文质彬彬的,想必肚里还是有点墨水吧?”
希言听罢哈哈笑道:“这等小事包在我身上了!”
船老板大喜过望,拍着希言肩膀道:“好!太好了!没想到捡个便宜伙计,这可比收船钱划算多了!”
希言笑道:“老板,小的包您满意!”
船老板哈哈大笑,喜滋滋地出舱准备发船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