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千里之外,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大街上公子们冠带整齐、穿金戴银,走进灯红酒绿的妓馆瓦肆开始彻夜笙歌,那些达官显贵们坐着宝马香车,四处寻欢作乐,大街上流萤飞舞,奢华的夜生活刚刚拉开帷幕。
永定门外,数十戴盔披甲的缇骑簇拥着一匹菊花骢走到城门口,亮出禁军号牌,九门提督下属禁军王把总一看是果亲王府亲卫禁军,直接开闸门放行,数十精骑穿梭而过,直奔皇城而去。
“这次果郡王奉命外巡回来得好快!莫非宫内出了什么大事!”一个守门亲卫看着那队精骑远去的方向轻声嘟哝着。
“好好站岗值守,闲吃萝卜淡操心!朝政大事也是你能问的!”王把总一掌把他的头盔扫在了地上。
紫禁城里华灯闪亮,养心殿灯火通明,雍正皇帝揉了揉双鬓,重重合上了堆放在紫檀龙书案上的奏折,慢慢把朱砂笔放在笔架上。
贴身太监苏培盛立即走上去,给雍正皇帝端上了一碗冒着热气的八宝茶,“皇上,服了太医院炮制的补中益气丹,你这精气神好多了,可也不能这样劳累呀!你还是要在意自己个的身子呀!”
“苏培盛!朕不是传旨宝亲王速速回来复旨吗!他该到了吧?”雍正皇帝又看了河东河务衙门关于淮安知府王舜流侵占河工款项案和疫区哄抬物价谋利案的奏折,强行压制心头火气,轻轻咳嗽了两声。
“皇上,宝亲王正日夜兼程赶回京师,估摸明天就能到京了!”李德全小心翼翼地说道,作为前朝服侍过康熙爷的老人,他可知道面前的这位主子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可得小心伺候着。
雍正帝喝下八宝茶,那苏培盛轻轻走到身侧,附在身边说:“皇上,侍卫副总管图里海求见!”
“让他进来,朕正要传他!”雍正帝头也不抬地翻着从四川上来的邸报。
大内侍卫副总管图里海是皇上身边得用之人,手下掌控着令朝臣谈之色变的血滴子,朝臣们都说,他才是皇上身边第一贴身之人。但他神秘得很,除了南书房军机处张廷玉、马齐等人,他根本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
图里海战战兢兢跪在大殿下磕头行礼:“臣图里海见过皇上!皇上万岁金安!”
“图里海,你把最近四川邸报归拢一下递上来!最近四川又有什么消息呀!”雍正皇帝抬起头,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图里海。
图里海看了一眼一旁侧立的苏培盛,往前跪行两步就要开口,雍正帝把手一摆,“你且起来说话,老是跪着,不嫌硌得慌!”
“宝亲王走到哪里啦!”雍正却不容图里海开始汇报四川情报,却接着问起了宝亲王弘历的行程。
“回皇上!宝亲王在半个时辰前已经永定门入城,估计也快到了!”图里海赶紧回道。
“好!宝亲王这次到河东河务是星夜兼程呀!你且把四川事情给我报上来!”雍正喝了一口茶水,又把杯盖轻轻盖上。
“回皇上,四川重庆府一个月前发生地震,所属十一个州县灾情严重,灾后又爆发了病疫,多亏朝廷救灾粮款拨付快速,四川总督黄大人和班图大人及时救灾,办理义诊,发放赈灾粮款,投放防病药剂,现在百姓虽经灾难,但人心稳定,又除掉了大贪官重庆知府潘越和王伸汉,百姓都称赞皇上堪比尧舜禹汤,是亘古少有的圣明天子!”图里海近前了两步,朗声对雍正说道。
“我是问你其他事情,那些朝臣奏报上漏掉的事情,你作这些溜须拍马的文章作甚!”雍正面露微笑申斥了图里海两句。
“皇上,奴才觉得,一国之大,莫以安稳为先,国家稳定、水晏河清,这不是头等大事吗?不过据微臣得到的消息,还是有些微妙之事,虽无关当前朝廷大局,但还是有些许费些思量!”图里海小心地说。33qxs.m
“国家政务清明、朝局稳定是朝廷第一要务!你刚才此话很对!那么,又有何事你感觉不太对头?”雍正听了图里海的话点点头,话锋一转接着问图里海。
“皇上得到四川来的推荐奏报,宣召墨家巨子郑逸和其师弟刘仲甫进京陛见,但是这批进京人员中并无刘仲甫,因为他正协助重庆府办理义诊和防疫,但最奇怪的是据沿途信报,好像这次黄大人和郑逸来得不太顺利,多次遇到惊险!”图里海小心翼翼地说。
“他们进京的船只在夔州、武昌、云阳天子山多处遭到截击,而且处境极为凶险!那郑逸和他一个女医弟子差点有性命之忧,甚至还有人袭击黄大人居住的驿馆!”图里海凑近低声说道。
“据报竟然有人敢公然袭击朝廷官员坐船!真是胆大妄为,进京人员有无伤亡!是什么人干的吗?难道是劫道的乱民?朝廷为什么没有接到递报?”雍正不由疑惑不解。
“看来不是寻常的啸聚山林匪徒,难道说是有人不想郑逸来京吗?你说这墨家中还有女子从医吗?”雍正听了思忖片刻接着问道。
“回皇上,据说那臻道书院不光宣扬墨家的兼爱、非攻、尚贤、尚同的理念,而且还开办书院,传授弟子们种植、医药、医术、兵法、农商,甚至木工技艺,皇上,你说这墨家是不是走偏了呀!这和那些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汉人大为不同呀!”图里海不解地问道。
“图里海,你可知道圣祖皇帝惊才绝艳、博学通识,帝王政治、圣贤心学、六经要旨、无不融会贯通!他有一首《登高诗》:城高千仞卫山川,虎踞龙盘王气全。车马往来云雾里,民生休戚在当前。被称为帝王诗的典范!”雍正皇帝抚摸着前朝传下的龙椅,悠然神往。
“圣祖皇帝精通算学,宣城梅城、泰州陈厚耀在南书房时曾向先帝学习算学;他精通水利知识,像前朝治河行家陈潢、靳辅都佩服他水利之精,他精通算学、星象、历法、格致、医学、音律,面对任一方行家都不遑多让,但是他对一个两千年前的先贤墨子却十分叹服,说他是古圣先贤第一人!”雍正仿佛回到了在四十年,在南书房读书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就连庄子都说:‘墨子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腓无拔、胫无毛,无视人性,虽墨子独能任,奈天下何?’他还是一个身体力行的智者,在算学、光学中开古人先河!”
“天下无农不稳,无工不强,无商不富,没有这些方技行家,难道说我要让那些御史们去管河工吗?让我们八旗旗主们去种桑纺织吗?当今边患四起,内患未息,我们治理天下需要这些熟读经史文章的士子,但也需要士农工商来生产劳作,才能富国强兵!”雍正一时激动,重重咳嗽了几声。
苏培盛见了连忙轻轻捋着雍正脊背,把龙案上茶水递过去,让皇帝轻轻抿了两口。
“据奏报那墨家当代巨子郑逸医武双修,医道尤其精通,而且医道品格不落俗套,这些事情究竟如何?你有何消息?”雍正皇帝抬起头看向图里海。
“据四川线报,这墨家巨子郑逸是康熙四十六年解元,学问冠绝西南,就是不知他为何不再参加科举,不再仕进,他的医术据说得到了上古医道和巫医真传,好多疑难杂症到了他手里都是药到病除,太医院黄太医三十年的眼疾就是他用黄帝九针之术治愈,使得黄太医重见了光明!”
“而且,他还带着墨家一众弟子在重庆灾区开办义诊,免费救治了数以百计的灾民;听说重庆灾后防疫的单方就是他和师弟刘仲甫研发的,朝廷确未见重庆疫病的爆发,竟然实现了大灾无大疫,也算是个奇迹吧!”图里海一脸敬服地说!
“图里海,你如此褒奖这墨家巨子!是不是收了那些人的好处?”雍正皇帝面色一沉说道。
图里海面色一变,“噗通”一声跪在了雍正脚下,“皇上明鉴,奴才都是根据下面的无数线报,归纳呈报皇上,不敢有半分欺瞒,再说奴才和那墨家素不相识,更是从无往来,奴才对皇上是一片忠心呀!”
“而且,奴才从未与墨者有任何交织,奴才学识浅薄,承蒙皇上费心教导,奴才才知道除了那些前朝读书人,还另有一种模样、想法的读书人存在!奴才愚钝,私下想法不敢隐瞒皇上,如果汉人读书人只有一个想法才更可怕!只要他们不齐心,像南明那班人一样,专门窝里反,才是我们朝廷之福!”图里海重重磕了头说道。
“图里海!你虽然读书不多,但是见地倒是不错,以后你也要知道,满汉本是一家,无论满汉都是我大清子民,只要他们一心忠于朝廷,用心任事,公忠体国,朕是不会亏待他们的!”雍正帝慢慢踱步走到图里海面前说。
「我本墨侠,手持墨剑三尺三!
扫出人间四月天!
我是侠医,一枚金针盈寸间!
度厄除魔,济世救难!
我本墨辩,痴心谋天下大同!
明鬼!明志!
尚同!尚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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