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回应,让吕不韦着实吃了一惊,他本以为嬴政会欣喜若狂地立即定下日子,马上举行冠礼,可不料嬴政却异常的冷静,还说不急于一时。
嬴政笑了笑,说道:“虽说寡人很想行了冠礼,但这件事还真的需要从长计议。”
接着,嬴政将上次去雍城的经过简要地讲述了一遍。
听罢,吕不韦的眼珠转了转,捋着胡子说道:“其实,老臣早感觉到那嫪毐居心叵测,在他去往雍城的时候,也派人跟了过去。只不过,老臣怕王上误会容不下他,于是只是暗中观察。照此说来,王上是想防备着他,但是又担心太后的安全?”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所以尉缭才建议寡人,要在雍城行冠礼仪式。”
吕不韦眯着眼睛说道:“此计到是不错,不过现在太王太后逼着你母后回咸阳来,若是她一回来,能不能再回到雍城还是未知。”
“仲父是说,如今最好的办法,不是将母后留住,反而是让其返回雍城?”嬴政问道。
“老臣明白,王上是想借此机会,将太后留在咸阳。”吕不韦说道,“可是王上想一想,若是如此,那嫪毐又会何去何从?”
嬴政想了想,说道:“想必那嫪毐,多半会陪同在母后左右。”
“不错。”吕不韦沉声说道,“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嫪毐便可以身在朝中结党营私,心在雍城招兵买马,而无根无据且有太后相护,想必王上也短时间内奈何他不得。”
“嘶……”嬴政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似乎都是在思索着对策。
几息之后,吕不韦才缓缓地说道:“王上,老臣认为,尉缭之计实为上计,却也要加把火候。”
“仲父请讲。”嬴政平和地说道。
吕不韦清了清嗓子,说道:“此次太后若是回到咸阳,想必也不会久留于此,到时王上可不要极力挽留,让太后回到雍城便好。而王上则要在这段时间里趁机表明想要行冠礼之意,而老臣也会适时配合,可同意归同意,但条件是不可即刻实行,需要再延缓三个月,已做周全的准备。”
嬴政接着说道:“这样一来,母后就会回到雍城,而寡人也会在三个月之后,前往雍城,让母后为寡人举行冠礼仪式。”
吕不韦微微点头:“在这三个月里,老臣也会暗中散布一些言论,就说王上在行完冠礼之后,便会整顿朝纲,收回所有的军权。而那嫪毐也定会害怕失去手中的军权,要么起事叛乱,要么就销声匿迹。”
“而以嫪毐的个性来讲,定然不会放弃自己的军权。”嬴政跟着分析道,“所以起事的可能性非常高。”
“不错。”吕不韦颔首道,“到那时,王上只要在雍城守护好太后,老臣在咸阳守护好王宫,就不怕那嫪毐趁机偷袭,只要其稍有动作,便发兵灭之。”
嬴政笑了笑,说道:“若是到了这一步,寡人到是有一个好人选。”
“王上所指,是何人?”吕不韦问道。
“昌平君。”嬴政回答的很干脆。
“王上是想……”吕不韦停顿了一下,“借助那郢城的西楚军?”
“呵呵,不错。”嬴政笑道,“否则寡人又为何大费周章的将那些山匪招募起来。”
“好策略。”吕不韦笑着说道,“铲除异己而不动用秦军,从此,内患则可尽除。”
嬴政赞同地点了点头,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寒光。
此次的对话,虽然算是跟吕不韦摊牌了,但吕不韦这边会不会有什么变数,谁也说不准。
“那现在该怎么办?”嬴政问道。
“还是由老臣亲自给太后写封信吧。”吕不韦说道,“咱们先看看太后的态度如何。”
“好,那就有劳仲父,一定要想办法让母后先回到宫中。”嬴政说道。
“这是自然。”吕不韦说道。
嬴政给吕不韦找出了笔墨和锦帛,两个人一起探讨着,如何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将赵姬召回到咸阳宫。
完成了之后,吕不韦带着书信离开了密室。
送走了吕不韦之后,嬴政在宫门口看见赵高急匆匆地奔了过来,手中还提着一个布袋。
“王上。”人还没到,赵高便呼唤道,但奇怪的是,声音还不是很大。
“什么事,这么慌张。”嬴政一边走向赵高,一边问道。
赵高奔到嬴政身前,吞了一下口水,这才低声说道:“王上与吕相邦刚进入密室的时候,司马鸿大人曾来到王宫,他见吕相邦也在这里,就没有拜见王上,而是将这个布袋交给奴臣,让奴臣转交给王上,奴臣见吕相邦出了门,这才跟了过来。”
嬴政接过了布袋,只觉得这布袋里面鼓鼓溜溜,硬邦邦的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司马大人他人呢?”嬴政问道。
“司马大人他说还有些要事要办,不过一会儿还会过来。”赵高说道。
“好,等他来了,叫他来书房找寡人。”嬴政说道。
“是,王上。”赵高拱手道。
“对了。”嬴政刚走出几步,又转身问道,“南苏那边怎么样?”
“一切安好。”赵高说道。
“嗯,你去告诉南苏,晚些时候,寡人再过去陪她。”说罢,嬴政转身向书房走去。
一边走,嬴政还一边琢磨着刚才与吕不韦的谈话,心中可谓五味杂陈。
吕不韦究竟是敌是友?
太后的心里又到底在想着什么?
嫪毐,是否会如李斯所说,有着谋逆作乱之心?
提到李斯,也不知道他那边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回到书房,嬴政心中惦念骊山那边的情况,于是便拿起笔来,给李斯写信,顺便也将喜得王子的事情告诉骊山的众臣。
写好了书信,嬴政像是放下了什么心事,这才将目光投向司马鸿送来的布袋上面。
嬴政伸手打开布袋,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可就在里面的东西呈现在眼前之后,嬴政的瞳孔瞬间放大了数倍,嘴巴也张大了数分,随之,哈哈大笑起来。
布袋里装的不是别的,正是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原谷种。
难怪刚才赵高鬼鬼祟祟,定是司马鸿有所交代,不可让吕不韦知晓这事。
嬴政将眼前的原谷种规整了一下,然后分了分类,又数了一下数量。
原谷种有五谷之分,而五谷,又以五行为区分,外观的颜色各不相同。
嬴政首先将稻种按照五行的顺序挑选了出来,然后又依次挑选黍种,稷种,麦种和菽种。
本应二十五颗原谷种,但却少了两个稷种,桌子上的仅有二十三颗。
难道是这两个稷种在种植的时候,出现了什么问题?
虽说少了两个,可眼前的谷种,已经说明司马鸿培育的很成功,这些谷种,也应该是他送来的样品。
功夫没有白下,春天的播种,终于迎来了秋季的收获,嬴政看着这些五颜六色的谷种,乐得合不拢嘴。
这时,只听赵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王上,司马大人求见。”
“快快有请。”嬴政一边说,一边起身相迎。
“参见王上。”司马鸿进了门,躬身拜道。
嬴政拉着司马鸿的手,说道:“快进来坐。”
还未等坐定,便听司马鸿说道:“微臣刚刚赶回咸阳,就听说王上得了一个小王子,真是可喜可贺啊!”
嬴政摆了摆手,说道:“多谢司马大人,你这一路为寡人四处奔波,才真是辛苦。”
“呵呵,辛苦谈不上,忙是忙了点。”司马鸿看着桌子上的原谷种,说道,“看来王上是收到微臣的贺礼了。”
“哦?”嬴政微愣了一下,但转眼看见那些原谷种后,便反应了过来:“哈哈,这份礼物可是世间仅有,可谓十足的珍贵啊。”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司马鸿一边笑,一边从手中拿出一个小布袋,递给嬴政:“补上了这个,这礼物才算齐全。”
嬴政接过来打开一看,正是缺少的那两个稷种,于是将其拿了出来,摆在桌上相应的位置。
“这最后的两个,是管家一路奔波送回来的。”司马鸿说道,“微臣刚才离开了一会儿,便是去北城门迎接管家。”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看来,这所有的谷种,都已经培育出来了。”
“正是。”司马鸿颇有些得意地说道,“各地播种的时节不同,收获的日子自然不同,其种子的数量,也是或多或少,不过还好,总算是没有令王上失望。”
对于收获谷种的数量,嬴政到是没寄予太高的期望,毕竟他当初给司马鸿的原谷种也太少了点,能全部种植出来,已经不错了。
“如此说来,可是辛苦各地培育谷种的农家了。”嬴政说道,“想必他们都是极其细心地在呵护谷苗的成长吧。”
“嗯。”司马鸿点了点头,说道,“除了这样品,余下的,微臣都留在了原地,以便来年春天继续耕种。”
说道此处,嬴政的眉宇间出现了一丝愁绪:“也不知道,这年复一年的积累,要多少年之后,才能广泛的推行到整个大秦,让所有的子民都种上这优质的原种。”
“王上不要担忧。”司马鸿劝慰道,“这初期的几年,可能是要慢一些,不过,再过个五六年之后,这谷种的数量便会积累到一定的程度了。”
五六年之后……
好像用不了那么久。
因为当初白衣老者送给嬴政原谷种时曾经提到过,这些原谷种,只是让嬴政熟悉培育的方法,掌握其中的关键,而到了三年之期见面之后,他还会送给嬴政一些原谷种。
想到这里,嬴政的心情更加愉悦。
“呵呵,司马大人不是送贺礼来的吗。”嬴政拉着司马鸿的胳膊,说道,“走,寡人带你去看看小王子去。”
“哈哈哈,王上请。”司马鸿笑着跟随嬴政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