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离开了，没有再因为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闹任何情绪。训练室里的气氛随之也有些沉闷。陈果等人并没有对小明最后的发言表达出一丝一毫的不齿或者愤慨。
    打从心眼里，他们其实都很理解对方的初衷。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因对方最后的表现有所触动。
    陈果绝对是所有人里最难过的。一方面是因为她和小明的关系，另一方面则是想到了曾经的自己。毕竟她也是从资深脑残粉过来的，看到小明的反应，很容易触景生情联想到曾经的自己。
    话又说回来，其实到了她这个年纪，早就清楚无论俱乐部还是职业选手平时对粉丝说的那些动听的甜言蜜语都是相当程度的营销手法。事实的真相还是更偏向于叶修所说得那样。
    有些时候，粉丝自以为为偶像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其实到头来感动的只有他们自己。
    可无论怎么样，那怕只是给人留下微弱的幻想也好。像叶修这样干脆了当地戳穿所有事实的真相，对于粉丝来说，真不亚于一把刀子扎进胸口。
    陈果回想着小明离开时颓丧的背影，没由来的又难过了好一阵，瞪着身边无所谓的叶修，真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两口。
    至于唐柔包子这种新人，职业生涯基本上还没开始呢，粉丝相交于他们，是完全不敢也没必要去瞎想的事。
    乔一帆倒是当过职业选手，而且起点还不低，冠军战队微草。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冠军战队的光环并没有为他带来一丝一毫的关注，在微草的那一年里，他一直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小透明。如果那个时候他能够有粉丝支持，绝对会高兴的夜不能寐，因此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和希望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但如果那样的话，或许也不会发生之后的事。
    他遇见叶修，得到大神的点拨选择重新开始，之后又结识了楚星默，使他在通往未来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楚星默对他说过“希望的种子埋藏在每个人心底，只等待未来的某一天，在时间的灌溉下生根发芽”。网游**话他到现在都记在心里，为此感激并不懈的奋斗着。
    他心里十分清楚，大神们给予他的点拔，虽然只是不多的几句话，却可能让他的职业生涯少走了不少弯路。如果没有大神他们当时的点拔，自己继续拿着微草的那个刺客透明下去，现在的自己又会在哪里呢？
    乔一帆一时间倒是想到这去了。粉丝和选手什么的？他没怎么去思考，毕竟那是不曾属于过他的东西。
    而坐在另一边的安文逸，超越在场同龄人的成熟和理智，让他在此时第一个发表了看法。
    “那些话你其实没必要说的。”
    安文逸来到陈果旁边看向叶修，末了又补充一句：“哪怕那些是事实的真相。”
    “他不说真话的话，大概会被憋死吧？”被虐了心的陈果挺不爽地吐了个槽。想想过去近一年的朝夕相处，她都不知道被叶修堂而皇之的真话噎了多少次。
    但相比起那些让人又气又笑又无奈的，这次说的，却是一种冷酷异常，让人特别想逃避的真相。
    大家都知道那是对的，但是给人留点幻想的余地不好吗？结果这货居然就这样把真相血淋淋地摆在你面前，让你不直视都不行，太残忍了！
    “就是说啊。”魏琛躺在椅背上，语气懒散：“不就一个小粉丝而已，何必呢？”
    他是当过队长的人，蓝雨战队在他率领的那个时期，同样也是拥有着不小的粉丝群体。乔一帆这种新人没经历过的场景，他作为过来人早就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正因为习惯了那种场合，对于叶修的说法，他才有些不能完全理解。
    那是事实的真相不错，但是完全没有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摆到台面上来说啊。和和气气演场戏，粉丝开心，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呢？
    “太天真了点吧你们！”楚星默却在此时突然开口：“你们不会以为他是在说给人家听吧？”
    “呃…难道不是吗？”除了苏沐橙以外，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疑惑起来。
    “唉，他其实是在说给你们听啊！”楚星默叹了口气，从叶修说出第一句话开始，他就知道对方所指向的究竟是谁。在场合他有同样感觉的，还有和叶修相处时间最长的苏沐橙。
    因为他们，是相处时间最长的同伴，是最相信、最了解叶修的人。
    “等你们以后成为真正的职业选手，拥有了大批粉丝的时候，收到人们的支持和鼓励，知道了他们喜欢哪样，不知道哪样的时候，你们会不会为了顺应粉丝的期待，从而选择对自己来说其实是错误的方向？”楚星默站直身体，目光在所有人脸上缓缓扫过。
    “这个……好像太深刻了啊？”陈果有点诧异地望了叶修一眼，她一时间不能接受对方说的居然是这么深刻的话题。虽然最早她是觉得大神必然特别深刻，但谁让叶修一头扎进她网吧当网管，直接自己把大神的形象从天堂毁到地狱了呢？
    其实楚星默说的话并不算太过深奥，说简单也简单，要说复杂，其实也并不算太难理解。
    就好比一个职业选手长期养成的打法可以帮助他拿到冠军，但那种打法并不是粉丝喜欢的。如果转变打法，可以继续获得粉丝的支持与喜爱，但绝对会因此与冠军失之交臂。
    这种时候，你应该怎么办？
    “这不是什么小事，这很重要。为什么而打比赛，每个人都得想清楚，这可能会决定你在这条路上能走成什么样，能走多远。”楚星默语气特别严肃，毕竟他是在场除了叶修外对这方面经历最深刻的一位。这方面，他有着足够的话语权。
    以神圣裁决和他个人在y国甚至整个欧洲的声望，他见识过不知道多么庞大的粉丝群体以及山呼海啸般的喝彩。那些是对于他和队友们的鼓励，但有些时候，也会成为队伍前进路上的掣肘。
    “不是说为了粉丝而打是种不可取的行为，只是想靠这样的方式拿到冠军，很难，或者干脆就是非常难！粉丝喜欢的，绝大多时候未必是正确的，怎么样打才合适，这需要你自己来决定，因为你才是职业选手。”
    “说得没错。”魏琛此时突然又转腔帮着说话了，也是特别严肃的口气：“其实为了胜利，用你认为最正确的方法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去考虑这些。”
    “话是这么说，但是为了胜利不择手段连人性都舍弃的一些超级没下限的手段，我们还是应该慎重使用，毕竟我们是人类。”叶修这时突然接话，煞有其事。
    “是的，慎重使用，只有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可以舍弃人性，比如说，为了三个总冠军。”魏琛说。
    “那这还有七个总冠军的家伙呢。”叶修敲起大拇指比了比楚星默，似乎是在说“瞧见没，更变态的在这呢！”
    所有人都忍不住扭过了头，不想再去看这两个老油条互相耍宝。本来在这两货开口前，谈话已经进行到了非常正经严肃的氛围。楚星默过去的经历在兴欣现在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每个人或多或少都知道那么一点。加上对方一直以来维持的形象还算是比较正派和认真，所以对于楚星默说的话，大家都会认真的去听并思考。
    结果这魏琛随后一搭腔，跟着和叶修两人互相嘲讽，话题立刻就跑的没边了。
    陈果忍不住扶额摇了摇头。该说这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吗？不对，是两颗！
    眼看频道又要调回到日常的互相嘲讽阶段，楚星默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抬起头，在所有人瞩目下，轻轻拍了拍手。
    “总之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们永远不要忘记自己为什么要成为职业选手，又是为了什么，而站在那片赛场上！”
    苏沐橙注视着他挺拔的背影，嘴角带着温馨又幸福的笑容。
    脑海里又回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那个下午，少年们在阳光下许下诺言，未来在他们眼中蓬荜生辉。自己注视着他们振臂高呼的背影，心底，是一片向往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