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的战争场面在元帅的眼前掠过，一生戎马生涯，他何曾怕过什么，又何曾打过这样窝囊的战争？

    而普法注定要成为麦克马洪人生最黑暗的一刻！

    那些曾经和他征战的老兵，都是他的兄弟子侄，在他当师长的时候，这些士兵还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些在克里米亚陪着他端着刺刀向沙俄大军冲锋的小伙子们，已经鬓生华发、青春不在了。

    人生四十年啊，谁又有几个四十年呢？

    那一刻马克马洪突然感到一股非常严重的挫败感，他开始否定自己，否定自己所做的一切。

    我所做的真的是正义的吗？我究竟要带给这个世界，这个国家，这些士兵什么样的未来呢？

    他们都四十多了，还是一名普通的士兵，能混上班排长的就已经算不错了，而自己却一路高升直接到了帝国的元帅、公爵！

    真的对他们公平吗？今天这场必败的战争，难道还要让他们去送死，去无意义的牺牲，只是为了换来一个以战促和？

    我的战略究竟有没有错误？什么是以战促和啊？不过就是用这些老兵的生命来拖延时间，用最残忍的杀戮来换皇帝的苟延残喘！

    不不不……我不能这么想，我现在要做的也是为了法兰西，我这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祖国！

    老兵们看着元帅面如死灰的沉默不语，突然有老兵问道“元帅！我们这样打下去到底有什么意义？到底为了什么啊？”

    “您说要以战促和？我都四十五岁了，我半生都在打仗，究竟和平在哪里？我就想知道知道我将来有没有机会死在家里的床上！”

    这问题是所有老兵所共有的，在场的士兵全都把目光投向了麦克马洪1

    元帅知道今天如果不给兄弟们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军心士气就根本无法维持，想要坚守到夜幕降临也是不可能的幻想。

    麦克马洪并没有拿出元帅的派头来说大话，而是一屁股坐在了士兵的身边，远方就是普鲁士大炮的轰鸣和士兵的喊杀声。

    “谁能死在床榻呢？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因为就连我自己也不敢保证，我能死在床榻之上……”

    “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大家，我们所有人绝大多数都不会死在床榻之上，而是会死在战场！”

    听着元帅的话，他身后的军官们一个个惊的想去阻拦但是谁都不敢开口，他们心里想‘怎么元帅这时候反而说泄气话啊？士气不鼓舞难道还有泄吗？’

    麦克马洪可没有空搭理这些属下的表情，他目光扫视眼前的这些士兵，平静的说道“我不知道大家的未来，我不是预言家，但是我今天至少可以告诉你们……我们究竟为谁而战！”

    “是为了这个帝国吗？是为了我们的皇帝吗？以前是的，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了，我们此刻只为祖国而战！”

    “祖国是什么？祖国就是那个无论帝王将相怎么轮番表演，而我们依然热爱的地方！”

    “法兰西是什么？法兰西是一种精神，那是整个欧洲世界的明灯！”

    “想想在大革命之前吧，我们的祖辈究竟是怎么生活的？教会、封建贵族、国王……他们拼命的压榨我们的先辈，他们榨干我们每一粒粮食，让我们永远都生活在赤贫当中！”

    “一旦遇到灾荒，整村整村的人都会被饿死，大瘟疫来的时候，整个城镇都会被国王的军队焚毁，任何妇孺都逃不出去！”

    “我们一无所有，我们甚至连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无法保护……你们很难想象吧！其实一百年前法国的很多乡村，封建领主还有初夜权呢！”

    “你的爱人，先要送给领主去睡！被侮辱了，你还要感恩戴德，因为至少领主只是睡了她而不是杀了她！”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你们的祖先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难道你们全都忘记了吗？”

    “我可以告诉你们，虽然我是帝国的元帅，我还是马真塔公爵！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先人其实也不是多高贵的！”

    “是的，我的家族确实有贵族血统，而且是英国贵族血统，但是我们是詹姆斯党的爱尔兰后裔！”

    这句话一出口，在场的士兵们都嗡的一声交头接耳了起来，他们万万没想到元帅家族还有这样的历史呢。

    詹姆斯党对于肖乐天那样的现代人来说是很陌生的，但是在当时的欧洲大陆，稍微有点文化的人都知道他们代表的是什么。

    因为詹姆斯党起源于英国的光荣革命！

    当时英国的资产阶级议会发动光荣革命，推翻了詹姆斯二世，而迎立了詹姆斯二世的女儿玛丽二世以及她的丈夫荷兰执政的奥兰治的威廉！

    共荣革命之后，英国才逐渐走上了君主立宪制的道路，这对欧洲人来说绝对是一件大事件！

    詹姆斯二世被轰走了之后，英国国内也有很多的支持者追随他前往法国等欧洲国家，这一部分人就被称作詹姆斯党！

    这些人最终的结果当然是凄惨的了，詹姆斯二世最终也没有复辟，这些流亡海外的詹姆斯党后裔渐渐的穷困潦倒了起来。

    麦克马洪家族就是这样的，在他祖父那一代他们家的爵位已经不被英国承认了，而且法国也没兴趣承认，他们一家已经变成了很普通的平民。

    不过万幸他们是贵族家族没落到了平民阶级，没有政治权利和金钱了，但是他们有家教！

    这个很重要啊！家族都是有文化的知识分子，那么也就可以进行优质的家族内部教育，所以麦克马洪的祖父最终成为了一名医生。

    而麦克马洪本身从小也接受过很好的教育，这才有机会进入军校学习！

    麦克马洪苦笑道“现在你们知道了吗？我其实不是天生的贵族，我跟很多法兰西人一样，是平民阶级走出来的！”

    “我的公爵爵位，是靠我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

    “现在我要告诉你们，我所守护的不是我现在这个公爵爵位的权利，我所要拼死守护的，其实就是这个平民也能成为公爵的规则而已！”

    “我们保护住了这个规则，那么我们的子孙后代也就有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