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锐战士们和李俭一样，早就习惯了夺去妖兽生命的感觉。如果说和人类争斗还可能让战士们患上来自生物本能的创伤后遗症，那么击杀妖兽对他们来说则完全没有这般负担。哪怕是再怎么下不去手的人，只要尝试着杀几只鸡，面对妖兽的心肠也冷硬起来。

    法力屏障破碎时产生的震动在周边战场敲响警钟，龟族友军知道此地屏障破了，蛇族守军也知道此地屏障破了。除了那些维持住其他战线局势的金丹期还要坚守原地，与自己面前的敌手相斗，其他金丹都乌泱泱地涌了过来。

    龟族想在人族后面冲过破碎的阵线，蛇族想要顶在人族身前挡住这一波冲击，让后方得以重新组织防御。

    倘若参加战斗的人族五千生力军没有余力，这两族的大军涌动，怕是要把夹在中间的人族挤出个好歹。但生力军怎叫没有余力，更不用说领头的还是灵力法力均远超同侪的李俭，以李俭为锋，破开蛇妖纠缠时留下的屏障，再向前边杀边走，就如热刀切黄油。

    知道的晓得，这是李俭带队攻入相持已久的蛇族防线，不知道的还以为李俭这是买通了蛇族的战士，让它们排着队来送命。

    以李俭为首的五千人族军队切入蛇族腹地，周围涌来一片片蛇族金丹。李俭机械式地抬手，释放闪电法术，将来袭蛇妖一一击穿。

    龟族在这片地方起码投入了五万金丹战力，如果考虑到那些在过去两天里死亡、脱力不能再战的金丹，十万金丹战力的妖次总是有的。为了应对它们的进攻，蛇族拼尽全力，此时已是强弩之末。

    李俭作箭头，带着人族军队在填充地块中拉练似地狂奔，直直冲出一两千米距离——这对金丹期来说不算遥远——眼前的压力忽的消失大半，蛇妖再没有迭起围攻的架势，而是从百八十米远的距离零零散散地赶来，看到人族前锋，呼啦啦一下又向后方倒卷，彼此保持几乎不变的相对距离，眼瞅着李俭带队杀来，又不过来交战，只是自己退守到后方去了。

    李俭见了，心中生疑。知道自己已经带着人杀出了蛇妖顶住龟族的防线，后头就是蛇妖腹地，一举打穿的话，蛇妖左右不能兼顾，领地被分割，力量分散又不能全盘指挥，必定全灭，便没有转过头去攻击敌军背身，引人径直向前，直插腹地。

    身后的龟族战士随人族杀进缺口。它们可不归李俭管控，人族的战斗序列中也没有它们的份。这年头，若不是并肩作战，连友军也称呼不得。

    说是如此，彼此间的交流信号也不过是十几秒钟就定下的，除了能表明身份，连战斗指令相互配合都做不到——最接近非无线电通讯的远程多信息互通信号是旗语，这玩意都是不知道多少年才锻炼出来的玩意，指望刚刚成为友军的人龟两军之间能有这个级别的交流能力纯属做梦。

    人族战士跟着李俭冲向远方，龟族金丹们绕过缺口，便对缺口两边的蛇妖包夹，将它们通通困住，一时间腹背受敌。

    李俭带队直冲前方，见了人族过来就纷纷后退的蛇妖在可视范围内越聚越多。在某个瞬间，它们大抵觉得已经凑够了反击人族的金丹数量，猛地止步，如先前丧命的蛇妖一般，将体内法力凝聚到一处，形成屏障，意图阻隔人族进军。

    李俭不假思索，保持高速冲锋，连一刻停顿也没有，高速撞向刚刚生成的屏障。

    先前见看到自己的蛇妖纷纷退去，李俭还以为这帮家伙终于放弃抵抗，只知道后退，最终引颈就戮。不过看它们现在的架势，一时的后退却是为了更好地组织防御。

    李俭心中高看它们一眼，这群蛇妖是敌人，但它们也知道防线击穿之后随意冲上来只是送死，也知道一味逃窜最后只有被逐个击破的命运，此时此刻，唯有重新集结，组成有组织的防御，才能搏一线生机。

    不过，重新集结部队组成防线搏一线生机，那是在战斗力没有数量级差距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发生的事。

    至于面前蛇妖残兵败将重新集结，用老招数组成法力壁障，李俭愿称它们为黔驴技穷。

    已经用过一次的招式，投入能量在数量上没有剧变，在质量上也看不出变化，性质上还是为了迅速链接防御而放弃侵彻力附加的作法，技巧上死气沉沉没有一点变化，这要是能把自己拦下来，回头连抽自己十几个大嘴巴子再说。

    李俭一如往常带队冲锋，带着战士们撞上屏障，瞬间摧枯拉朽。蛇妖特地聚在一起形成法力屏障的动作连阻碍人族前进，拖延一秒时间都做不到，好像毫无意义。

    李俭几乎是碾过身前的蛇妖堆。这些蛇妖虽说以少量空间换时间，抢出机会形成防御，但也不是有余力的主。

    它们是在发现人族冲破防线后，从其它战线赶来支援的金丹期。它们和先前挡在李俭面前的蛇妖一样，都已经在这两天的战斗中或多或少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此时此刻也是疲兵。最后凝聚起来的法力屏障告破，其中技巧好些的蛇妖还能在破防的最后时间将法力震动转移出去，技巧不好的蛇妖脸接法力震动，一时间不能自主，碰到李俭攻击，毫无反抗之力，顷刻便死。

    一应蛇妖被大军犁过，覆了前线后辙。李俭稍稍感应身后战士们声势，见他们没有动摇，气势如虹，便一鼓作气，继续进军。

    能发现人族杀破战线的蛇妖，行动快的死在了前线后的一千米，行动稍慢的死在了重新组织的最后一道防线，行动再慢的跟在李俭等人后头吃灰。

    这下再没有什么蛇妖能够有组织地组成防御了，从蛇妖领地中心调动出来的金丹期零零散散，被人族大军碾过，不过是顺手的事情。李俭等人直冲过蛇妖腹地，将一路上的蛇穴捣毁干净，所到之处不见有什么活物，便冲过中心点，眼看着就要从背面，袭击蛇族的另一条战线。

    他们将接近圆形的战线打了个洞，从一头跑到另一头。蛇妖在领地腹地的指挥中枢被摧毁殆尽，残存的传信蛇妖跟在李俭等人后面，仗着领地带来的微小加成——领地千疮百孔，没有全盛时的加持——才刚刚与一直高速前进的李俭等人保持相近速度。

    速度相近一点用也没有。

    人族大军以李俭为锋矢，全力进军没有一丝顾忌。远处跟着的传令蛇妖只当做是个陪衬，一行人风风火火，杀到蛇妖战线背后。

    几乎毫无防备的蛇妖被砍了个人仰马翻。一路上只见蛇妖身躯翻腾，个个临死前想要做些什么，就被法术击毙。金丹爆碎声连成一片，从蛇妖防线深处直直伸向前方，仿佛有人挂了一串爆竹。

    正常运行的战线总是让受伤的、脱力的战士先到后方修养，顶在最前面的尚有余力。金丹期修仙者只要不是伤及根本，在防线后修养一阵，就能立刻到前线参战。李俭等人从防线背后杀来，撞上的就是这批最无力的蛇妖金丹。

    一时间血雨弥散，红雾飘飞。李俭冲在最前面，身前闪电连环，血雾劈头盖脸，目视ui都看不见前路，全凭印象与神识指引，一边冲锋，一边刻意向头顶打出火线，希望正与蛇妖抗衡的龟族战士能够发现人族援军已经将蛇妖杀了个对穿，相互策应。

    越往前，蛇妖残存的力量越多，面对的蛇妖也越密集。李俭倒是不担心自己对付不了这些蛇妖，但他杀蛇妖的动作渐快，扑在作战服上的蛇血也就越多。

    他心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担心：如果自己浑身是血的杀出去，对面的龟妖会不会在长期战斗中条件反射，闻到蛇味就不由分说地开打？

    猛地，身前的压力一轻，再没有什么攻击到妖兽的感觉，神识中所有带着敌意的信号都被丢到背后。李俭腾出空来，抬手抹了抹目视镜，才看见眼前已是一片坦途。

    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已经杀穿了蛇妖防线，李俭放缓脚步，用法力细细擦拭目视镜，起身腾空，回望战线。

    五千名人族战士大抵都还健康，准确地说，他们不仅健康，也依旧勇猛。

    如果说李俭是针尖，那么战士们就是在针眼上穿出的丝线。随着李俭洞穿蛇妖防线，身后的战士们也排着队地挨个把蛇妖防线捅了个对穿。勉强反应过来有敌人靠近的蛇妖们向被击穿的位置靠近，又被人族战士教训了一顿。

    等人族全都穿过战线，穿出的缺口已经扩大到百米。龟族战士立刻介入，和少量从另一边跑过来的同族一块，将缺口掐开，放更多本族战士冲进战线，包夹蛇族。

    人族援军一来就击穿了蛇妖防线，让龟族得以包夹蛇妖，功绩到此已经足够。只是李俭身在现场，作为援军袖手旁观总觉得不对味，又带着战士们冲进缺口，帮着龟族分割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