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本地的小族金丹拉过来“强买强卖”一遭，它们便遂了风雅的意，当真成为了灵山攻守同盟贸易网络的一部分。

    如果风雅的计划仅仅是让已征服地区中的妖兽成为攻守同盟贸易网络一部分，那么它此刻相当成功。但对于“把北疆妖兽吸引过来参与贸易”这样模糊的目标，被征服小族参与贸易可说明不了问题。

    李俭可看不出来，一次强买强卖要怎样才能称得上吸引妖兽。这帮小族金丹就算参与贸易，也展现不出攻守同盟的贸易吸引力。这帮小族金丹是否接受贸易体系对风雅的计划毫无意义，毕竟哪怕将局势建立在有妖兽势力观察这边行动的假设上，观察者心中赋予小族的权重也不可能会高。

    毕竟形成附庸的小族已经靠着金丹契约，把自己卖出去了。就算它们还留有些许自由空间，与大族由于不同内容的附庸契约而维持着并不相同的关系，可依旧改变不了它们是附庸的事实。

    一个区域性强权怎么会认为，另一个区域性强权内的附庸在其势力范围内“享有的权利”，对自己同样有效？

    李俭对风雅的计划执行持悲观态度。

    正如后方智囊团的判断，风雅提出的计划方略粗糙浅薄，大方向上算是被它选对了，也有很大的操作空间，但风雅的操作在可选范围内怎么看都是不明所以的那种。

    它不是有没有效的那种，它是单纯的脱裤子放屁，有一种“人想要活着就要保持呼吸，人不想呼吸就放弃活着”的奇妙逻辑体验。

    攻守同盟的贸易体系对任何深度接触的族群都很有吸引力，凡是对灵材效用有理解的修仙者都能意识到这一点。风雅试图扩大贸易体系的触达范围是对的，但它第一手操作竟然是把已征服区域的小族拉进来体验贸易，这就实在难以称道。

    它这么想让其它妖兽势力看到贸易体系的好处，它倒是把贸易推出去啊，派商队啊，哪怕上门推销呢？

    妖兽里头不能有游商是吧？没点出来就不能开创了？

    李俭在旁只能吐槽。

    这事他可干不得，干了就有给妖兽透露文化点的嫌疑。能想到在战斗之外开辟扩张影响的手段，想到用贸易把更多的妖兽势力绑在攻守同盟的战车上，哪怕只是不与同盟正面为敌，也算是相当有开创性。

    不过旧有观念还是束缚了它，只想着把手下能接触贸易中心的金丹期都招过来，却想不到往外派使者，推销贸易。

    这里只隔着一层窗户纸，可谁知道捅破这层窗户纸会发生什么呢？

    贸易中心建成，整整一天时间过去，风雅的计划既谈不上成功，也谈不上失败。

    “还要继续演下去吗？我们投入在北疆贸易中心的资源几乎都在无用地空转。”李俭作为人族代表，出面询问风雅意见。

    和灵山地区的贸易中心不同，那儿是正儿八经的贸易集散地，攻守同盟内的大小族群都有一趟又一趟的商旅在贸易中心或是挂单或是清兑，最长的交易周期也不会超过三天。可以说，自由市场的资源流动调配作用，在那几乎达到了“纸媒介贸易”的极致。

    只要是参与贸易的，有可能在贸易价格上吃亏，但绝对不会在贸易行为上吃亏——多余的灵材永远有销路，永远能转换成自己想要的灵材种类，来一趟“赚”一趟。

    可北疆地区的贸易中心，除了被卷进来的本地小族，其他参与“交易”的灵材都是同盟军战士从自己口袋里挤出来的物资。为了表现此地贸易兴盛，各个大族不得不改头换面、将一茬又一茬资源在北疆地区来回倒手。

    说白了，这就是刷单。

    别人网店刷单是想把店铺账号搞得好看一点，攻守同盟在贸易中心来回倒手，也是想让贸易中心看起来红火。

    “……还要演，说不定别的势力正在看着，这时候停手，交易中心立刻冷清下来，边界上却多出几十万金丹战士。它们就知道到这里的都是同盟军，是来攻伐开战的。”风雅咬牙。

    为了尽量降低对外产生“好战印象”的可能性，同盟军这两天甚至连侦查都没派出去，一应主动侦查行为全部熄火，只靠领地意识和来回流转的金丹期耳目被动侦查。

    在风雅的计划中，同盟军在北疆贸易中心交易得热火朝天，那些能感知到此地发生过大战的妖兽势力就会过来观望。等它们看到此地贸易往来，意识到攻守同盟的“善意”，凑过来参与贸易，大事便成。

    同理，为了表现善意，它甚至都没往派出使者这方面想——派使者往来沟通，一个不小心就有被认为是间谍的风险，不仅见不到善意，还可能引起一场大战。

    毕竟，虽说北疆过来的零散猪妖态度恶劣，但它们起码没一个照面就和地头蛇虎妖们打起来。就这，都拦不住猪鸟联军被攻守同盟选为立威对象。

    “这可是几十万战士，还有它们自己的灵材。人族可没有这么多闲工夫用在此地，我们要重建领地，也很忙的。”

    风雅听了，面不改色看着远方：“总比被其他势力看见，执意包围我们更好。”

    ……

    贸易中心建成第二天，各族首领纷纷向风雅通知，如果再不成功，它们就要从后方调拨人手，对北疆领地共同开发。

    风雅想把此地打造成贸易地区，若是按照各族想法，彻底开发领地，那无非是大族攻伐的翻版。虽说谈不上让潜在观察者看出恶意，但指望它们能看出善意是甭想了。

    为了阻止此事，哪怕只是多拖一点时间，风雅强硬地召开首领会议，东扯一点西扯一些，硬要将各族开发领地的命令往后迟延。

    “风雅，我知道让别的势力看到我们在搞贸易有好处，但也没必要为了这一处交易中心，让我们放下那么大一片领地不开发吧？”明室摇头，鼠须微颤，“交易中心就这么大，还在领地北端，我们完全可以开发靠南边的领地，就让交易中心继续演着，不也很好吗？”

    风雅双眼血管扩张，它尽可能想了许多无关话题，到这一步终究拦不住其它首领有话直说。

    明室的说法听着确实有道理，如果风雅还像过去那样坚持暴扩，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坚定地站在让族群最大化、最快扩张的一边，那么都不需要明室出头，风雅自己便会反对自己。

    交易中心继续贸易，远方新领地持续开发，听起来多么顺耳。

    可正因它过去站在暴扩一边，它心里才愈加明白，当明室说出“开发南侧领地”时，这家伙想的可不会是“让交易中心的戏码继续下去”。

    开发是需要“人力”的，必须有金丹期带着未开智妖兽才会有效开发。金丹期修仙者又是族群的宝贵生产力，如果要开发领地，一个金丹期配上多少未开智妖兽，在过去几年中已经是磨合完毕的经验数值。

    指望攻守同盟各族开发新领地的时候会不把可投入的金丹期拉到极限？那是狗屁，都是玩暴扩到现在的主，谁还不了解谁了？

    在此基础上，指望各族能在需要金丹期的时候，不对就在本地参演交易中心戏码的战士们下手，这可能吗？

    一族挪用参演战士，其他几族就会纷纷效仿。参演战士数量一少，接下来就是雪崩……还想两边得利？真当这帮同盟族群是吃素的？

    但要是把这话说透，关系就僵了。

    风雅左右看看，带着血丝的虎目盯着伏野。

    伏野了然，起身说话：“发展领地也是有很多办法的，我认为，我们还是可以配合一下贸易中心的演出计划。比如，将贸易拓展到别的场合，而不是只局限在贸易中心。这样一来，我们完全可以在发展领地的同时，让其它妖兽势力认为我们依旧以贸易为主，并且对外界友好。”

    李俭肃然起敬。

    该怎么说呢，这番话听着已经有点本末倒置了。为了让潜在观察者认为攻守同盟以贸易为主，对外友好，打算边发展领地边贸易。不是，这说的是人话吗？

    哦，还真不是人话，是妖语。

    明室也沉默了，过了一会，才想起问询：“什么叫在发展领地的同时搞贸易。”

    “就是……让参与建设领地的金丹们彼此贸易。”

    李俭一拍脑门。

    抽象，太抽象了。

    李俭一时竟不清楚，自己是该恭喜妖兽终于尝试着让族人参与贸易，还是该恭喜它们快成规模地培养出以十万为数量级的群众演员了。

    就妖兽族群那个“族群灵材集体使用”的态度，金丹个体能有个屁的资源啊。在贸易中心演演，都得把各族战士们的灵材抠出来整理成大单子进行贸易，一般路过参与领地建设的金丹期，身上能带多少可以用来参与交易得灵材？

    虽说人族金丹是真有灵材，但这帮妖兽能演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