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黑骑士倒地，艾德也即刻解散了投影。

    随着意识返回身体，他一个激灵抬起头，右手松开刚刚一直双手持握、撑着身体的手杖，恢复了正常持握的姿态：

    “呼……幸好这家伙没直接冲过来。”

    他扔鲸脂提灯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让黑骑士滑倒，毕竟以二级非凡者的身体协调性，想靠一滩油脂让其摔倒无异于天方夜谭。

    除了骗出『湖泊』秘文以外，鲸脂最大的作用是给地面提供润滑效果，方便他趁乱把火山手枪神不知鬼不觉地踢到黑骑士身后去。

    蒸汽浓雾对视觉和听觉干扰极大地影响了对手的感知能力，头盔更是将这一负面因素成倍放大，以至于全神贯注在正前方的目标上的黑骑士完全没有注意到艾德的小动作。

    而谨慎保守的战斗风格又让它不愿冒被怀表炸弹的碎片命中盔甲缝隙的风险，选择在蒸汽中等待『湖泊』秘文的恢复，这十几秒的时间足以让艾德完成这次“完美偷袭”——

    随着冥想技巧的愈发熟练，他最快只需要一到两个呼吸之间就可以入梦，投影则需要3-5秒时间，过程中产生的紊乱光影被头盔和蒸汽完美阻隔，剩余时间足以令他从容不迫地拾起火山手枪，在红眼蜘蛛的透视视域下举枪射击。

    由于要保证灵活性，大部分板甲的后颈部往往是整套护甲最脆弱的部位，对人体来说恰好也是如此——晶尘子弹直接从后方击碎了颈椎，彻底瘫痪了黑骑士，由此胜负已分。

    当然，这么做也存在一定风险：假如黑骑士选择不管三七二十一，决定在第一时间顶着怀表炸弹冲上来和艾德拼死一搏，那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睡梦中被剁成肉馅。

    不过这也是基于对对手的了解才下的判断：面对卡塔莉娜，艾德相信对方100%会选择最稳妥的打法；而面对虚界鳐鱼所变幻出的黑骑士，他至少也有90%的把握赌上一赌。

    至于剩下那10%，则是虚界鳐鱼对梦境的自行重组所造成的不确定性。这本身超越了他的认知和算计范畴，实非人力所能企及。

    随着黑骑士的奄奄一息，空间开始缓慢地黯淡起来，支离破碎，如同墙纸般缓缓剥落。蒸汽管道、地面的鲸脂以及地下隧道本身统统消失不见，变为一团漆黑。

    黑骑士的身体逐渐失去了支撑结构稳定性，向内扭曲折叠起来，仿佛陷入了一种自我消融状态。最终，溶解为一团皮球大小的，黏稠的、抽搐着的海胆状黑色液体。

    说实话，这看上去并不像鱼……一点也不像。

    【它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用银器把它的心核割下来。就在中心部位，大概鸡蛋大小，你可以简单理解为一团放大了的细胞核。】

    希尔薇在他眼前写字提醒道。

    艾德拔出蛇形银匕。这东西他平日里一直存放在枪套的侧袋里，只有大约一支半钢笔的长短，放在里面并不算臃肿，还能当一把临时的切割工具——他甚至还特地给这把小匕首重新搞了一个皮制刀鞘。

    银匕刺入黑色的蠕动液体，虚空鳐鱼发出了无声的尖叫，战栗着缩成了一团。它的黑色外表开始溃散、滴淌，从一滩紧致的液体变得虚弱无力。

    艾德没有给它任何机会，继续切割着它的外皮，直到其彻底解体。

    一颗纯白色的、珍珠般质感的完美球体呈现在他面前。与此同时，可以看到一只细小的、八爪鱼似的金属机械装置正吸附在球体上面。

    奇怪，你看到了吗希尔薇？无论现实还是梦境里，这可不像是会自然存在的东西。

    【我注意到了……这像是某种数据载体，你把手杖搭在上面让我扫描一下，嗯？居然是结晶病毒？】

    “啊？结晶病毒？！”

    艾德立刻收起手杖后退了几步，这还是他头一次遇到来自外界的结晶病毒。他可是知道这东西可以有多邪门。

    【别担心，亲爱的好先生，这是专门针对虚界鳐鱼的结晶病毒。就像人不会感染马铃薯枯萎病一样，你和虚界鳐鱼的区别比起人和马铃薯在生物学上的区别还要大得多。】

    呵呵，谨慎一点总没坏处嘛，不过我好像刚刚才让某人体验过谨慎的坏处……

    艾德尴尬地讪笑着往回挪了一步，找补道：

    而且依我看人和马铃薯的差异也未必就那么大，我就亲眼见过和马铃薯一样会发芽的人……不说这个了，这结晶病毒对虚界鳐鱼究竟有什么作用？

    【还记得我说过虚界鳐鱼极少袭击人类吗？这种结晶病毒似乎提高了宿主的攻击性，并且将宿主的活动范围长时间限制在原地。也就是说，感染后的虚界鳐鱼会袭击任何试图进入这栋屋子里的人。】

    也就是说有人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袭击我或者蒂娅？可是这效果甚至还不如直接在地板下埋两百公斤烈性炸药，然后再在地板下埋个压力感应装置。换我我就这么干。

    【这就不得而知了。顺带一提，如果以干掉你为目标，我也觉得在地板下埋两百公斤炸药的方案可行性更高一点。】

    那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现在我要怎么处理这玩意儿？

    【这个机械装置是一次性的，对你来说已经没用了，用银匕把它挑出来扔到一边，然后刺穿心核，梦蚀现象就会终止了。】

    艾德掂了掂银匕，握紧对准白色的球体：

    说起来，要是我没带银匕呢？该不会一辈子就被困在这里了吧？

    【当然不会，只是银器效率更高些而已。如果你有黑曜石的锋利碎片就更好了，切割这东西就像热切黄油一样舒适。】

    噗呲。银匕刺入心核，蛋黄色的金属质感黏液涌了出来，就像是金色的水银那般。

    这东西应该没毒吧，我需要收集一下吗？

    【没有毒，但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心核中的液体无论你的身体还是人格结晶都无法吸收它，且暴露在在现实世界中很快就会挥发，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留着它煎蛋。真正有价值的是那层外皮——也就是心核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