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张宾的谨慎
作者:倚夜听雨   晋末的卯金刀最新章节     
    第147章张宾的谨慎

    这时候的陈元达一路来到了青州,乘坐的船只通过黄河经过安平国,陈元达便见到随着五六月份到来,已经彻底解冻了的黄河之上,却是有着别样的繁忙,船来往穿梭相当繁忙。

    尤其见到一支插着张字旗帜的官方船队,从黄河一侧行驶另外一侧,沿途船只纷纷避开。

    这支官方船队里面的张嵩和羊曼。

    张嵩一般负责刘泰的一些官方产业,比如说人口买卖的牙行,比如说买卖食盐的盐厅,又或者是负责对外收购粮食的粮仓等等。

    刘泰虽然负责这些方面的规划,但真的需要去执行时,还需要张嵩出面去执行。

    而张嵩虽然也看不懂刘泰的一些操作,但张嵩知道的是,自己手下的产业越来越庞大。

    各种的利益勾连,就算是张嵩自己都有些看不明白。

    不过张嵩知道的是,只要自己需要什么东西,只要产业里面有的,报给刘泰后,这些东西很快就能生产出来,倒也是相当方便,所以,到底还是需要张嵩继续坐镇垣延所在郡县。

    毕竟哪里逐渐成为了整个冀州的三不管地带,各种物资流通几乎都汇聚了那里!

    而此刻,真正负责去做说客的是羊曼,毕竟相对其他人来说,羊曼虽然有一定的能力,但因为他世家出身擅长清谈,跟各种世家豪族能打交道,便让他出门去做使者。

    如果石勒真砍了羊曼,虽然刘泰会很生气,但到底不心疼。

    但刘泰觉得石勒也不会干出这种蠢事,理由很简单,这对石勒没好处。

    尤其随着五六月到来,刘泰集体农庄的小麦开始丰收,而石勒则陷入到饥荒中。

    没办法,去年年中石勒才平定了地方,哪怕张宾竭尽全力的补种了粮食,但到今年完成开荒后,还是陷入到青黄不接的地步。

    而张宾与石勒又不可能让人专门去寻冬小麦的麦种在那里存着,然后在秋冬时期补种,所以他们只能拖延到了春耕,再让人去开垦土地,从而获取粮食,今年距离收成还早着。

    此刻石勒使用的办法是曹操的军屯之法,毕竟这是历史证明过的有效之法。

    这时期,石勒是真缺少粮食,所以不论是羯族人,还是汉人,石勒都努力劝课农桑。

    而事实上羯族人以养马畜牧为主,但因为他们多少也算是被汉化的杂胡,其中汉化的主要方式是给汉族地主打工,所以他们多少也是懂得了少许种田的技艺。

    如今转头石勒成为了头领,不少羯族人倒也有几分鸡犬升天。

    不过,石勒也许发现自己的羯族开始逐渐变得桀骜。

    而这时候张宾秉承着只是管理一族,总比管理千奇百怪的各种族群要好管理,便劝说石勒,若只提升本族百姓的地位,永远无法取得百族接纳,反而会造成双方矛盾。

    所以石勒选择扩展羯族的概念,把所有异族杂胡称为国人,都属于羯族之属。

    这种融合方式对草原异族们来说是非常容易接受的,因为草原没所谓的忠诚,有得只是谁强就投靠谁,所以他们对石勒的接纳没任何抵触。

    这样的情况下,基本上羯族就有点像非汉既胡时候的胡的笼统概念,把所有除了汉人、匈奴人和鲜卑人以外的杂胡,全部吸纳到羯的概念下。

    一时间大量因各种原因流落到中原的异族,纷纷向石勒涌来。

    而这也是石勒明明只是出身匈奴麾下几乎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的杂胡部落,但到了东晋时代陡然羯族百姓几十万几十万的冒出来。

    因为对很多杂胡们来说,匈奴人与鲜卑人都嫌弃他们,现在杂胡中出了个叫做羯的部落很兴盛,所以大家都投靠过去而已。

    当然,随着大量的异族杂胡投靠,那襄国郡的粮食自然也就不够用了。

    然而张宾更明白,这些异族更不能随便放弃,只要石勒这一关挺过,不说飞龙在天,至少也是有几分根基了,就算对上刘泰与王浚,多少也就有了几分周旋的本钱。

    就在这时,羊曼则过来拜访张宾,表示想要在襄国境内进一步的建立盐厅,出售更便宜食盐,同时希望高价购入马匹,希望张宾能让石勒同意这件事。

    对羊曼的这举动,张宾有几分疑惑,但还是把这件事报告给石勒,让石勒定夺。

    “刘泰这是什么意思?想要交好我?”石勒听到张宾的话却带着几分不理解。

    张宾对石勒行礼,然后道,“应该是向我们投石问路,看看我们与王浚间的关系到底如何,有支商贾在,不说探听详细,但大致的事多少有个数。

    而对我们来说,倒是更具体的事应该如何抉择。

    刘泰向我们大量高价购入马匹,应该是准备用管仲楚国购鹿计策对付我们,希望我们把大量人力全部放在养马上。”

    “楚国购鹿?”石勒听到张宾的话,却带着几分茫然。

    张宾解释道:“管仲为了齐国打败楚国,特地抬高了价格收购梅花鹿。

    让楚国把大量的人力财力全部用在了收购梅花鹿上,甚至到达一头鹿能有百两黄金的地步,使得楚国老百姓都放下手农活,漫山遍野地去捕捉活鹿。

    这时候,管仲让大臣隰朋悄悄地在齐、楚两国的民间收购并囤积粮食:

    楚国靠卖活鹿赚的钱,比往常多了五倍;齐国收购囤积的余粮,也比往常多了五倍。

    然后,下令封闭与楚国的边界,导致楚国的米价疯涨,楚王派人四处买米,都被齐国截断,让逃往齐国的楚国难民多达本国人口的十分之四。楚国元气大伤,三年后向齐国屈服。

    这便是楚国购鹿的故事,刘泰入了齐地,想来也想起这管仲之谋了!”

    “多谢右侯解析!”石勒听到张宾的话理解的点点头,然后道,“那刘泰在我们的地界之中建立盐厅又是为了什么?齐地海盐的价格可是相当便宜,这可不骗人的!”

    “此事我也不知晓。”张宾听到石勒的话却也不由皱起眉头。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通过商品倾销打压当地技术开发这种事情,这时代还没出现过。

    这样的情况下,刘泰表示想要在石勒控制的黄河渡口与襄国郡等地建立盐厅出售低价食盐这种事情,哪怕如张宾这种人也看不出刘泰的目的来。

    张宾只隐约觉得刘泰的谋划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只不过,他不知道问题到底在哪里。

    毕竟任何人都不可能判断出从来没出现过的问题,莫说古代,就算现代谁又能想到限售股转融通之后居然能够合理合法的做空,真是我这辈子真没见过.jpg

    自从张宾来了后逐渐被边缘化的刁膺,此刻开口道,“不论如何,低价购入食盐对我们有利无害,不如便让我盯着这盐厅,若有什么不利我们举动,必然将其灭之!”

    石勒听到刁膺的话,思索了一下转过头来对张宾道,“右侯感觉如何?”

    张宾到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毕竟至少现在看来,刘泰想要拿出食盐来交换马匹的意思。

    在这乱世,粮食重要,食盐也重要,但即使如此,张宾思索了一下道:

    “刘泰想用食盐换取马匹,我觉得可以稍稍改一下,我们马匹与其交易,只收取粮食,不收食盐。

    至于盐厅,刘泰除非同意这交易,那我们便允许盐厅在我们的势力范围立业!”

    在张宾看来,盐业这件事情真没什么问题,而最重要得问题,还是在马匹上,终归不能让自己重现楚国那样的覆侧,所有的百姓全部都疯狂去养马了,然后没人去种田。

    而规定了只有粮食换取马匹,确保至少不会让自己的势力因为缺粮而出现动荡的情况。

    张宾说到这里补充道,“将军更需要积极劝课农桑,扩展军屯,至少让我们拥有一年无忧之粮,如此不论刘泰有什么招,我们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我明白了!”石勒听到张宾的话,点头道,“那此事拜托先生了。”

    张宾听到石勒的话,摇摇头道,“我并不擅长谈判之事,不如让刁右使前去何如?”

    “哦”石勒听到张宾的话,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张宾,因为这件事情怎么看都是肥差,说不定还能够吃到回扣呢,没有想到张宾便是就这么的推给了刁膺。

    张宾是真看不出来刘泰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而且刘泰展露出来的利益,自己也不好拒绝,毕竟食盐这一种东西,既便宜,自己又缺,怎么可能拒绝。

    而张宾非常清楚,像刘泰那种人,哪是一笑泯恩仇的家伙,至少王弥的死没出结果前,在张宾的判断中刘泰给得一切好处都有自己看不出的后手与危害。

    这样的情况下,张宾觉得这件事,自己还是不要亲自接手比较好。

    也许自己以旁观者的眼睛去观察也许能看得更清楚,所以刁膺在这里那便让刁膺去接手。

    刁膺笑眯眯的接过了这个任务,然后便是跟羊曼开始了漫长的讨价还价。

    当然羊曼负责出使自然是能够非常出色的完成,自身礼节更是无可挑剔。

    但落实到讨价还价上,羊曼到底比不过刁膺,毕竟刁膺或多或少,还是为了自己争取利益,自然相当积极,羊曼几乎只能退到底线苦守。

    而刁膺也明白,试探出了羊曼的底线之后,见好就收了。

    否则要是刘泰换了一个人过来,怕是会更加难对付,自己若是还这般慢慢拉扯,怕自己所获得的利益未必有这次多。

    所以刁膺很快便拿着一个石勒满意的价格回来了。

    比如说允许刘泰在襄国与顿丘两地建设盐厅,一处是自己的都城,一处则是靠近黄河。

    但刁膺也拿到了市面上的盐业最低价,并羊曼也同意了用粮食换取马匹,一切尽在掌握。

    就在刁膺与羊曼在为了这蝇头小利进行争执时,此刻石勒看着张宾,神色严肃道:

    “刘虎贲看起来也收到了我与王浚互市的消息,否则不会派遣羊曼过来,直接在我们地界提出建设盐厅的意思,他是在提防我啊,这盐厅应该是要探查我们消息的!”

    “把这些盐厅放在明面上,总比私下里派出细作要好!”张宾感叹道,“至少刘泰在王浚被解决之前,刘泰并没想跟我们交手的意思!”

    “那我们能不能联手王浚灭了刘泰!”石勒突然对张宾询问道。

    “明公?!”张宾却是没有想到石勒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石勒道:“王浚派遣过来的使者,至少有一点没有说错,刘泰太年轻了。

    这般年轻的年龄却又几乎打遍天下名将,若有机会,绝对不能再给他有腾飞的机会!

    否则,若被他打败了王浚,我们怕就要自己面对这一只雏虎了!”

    张宾听到石勒的话,到底是沉默了一下,然后徐徐道:

    “除非将军您与王浚兵合一处,否则刘泰是不会给我们机会的。

    因为刘泰从来不信任我们,定然会有防备。

    与之相比,我更相信,我们若等到机会对刘琨或者王浚动手,更有成功的可能。

    因为刘琨势弱,而王浚对则藐视我们。

    但刘泰,他哪怕跟王浚生死决战,也一定会派遣一支部队盯着我们!”

    “可恶啊!”石勒听到张宾的话,却不由咬牙切齿,狠狠锤了一下桌子。

    “不过,将军想灭亡刘泰,则可与王浚知会,我们组织一支杂兵在边界处给刘泰施加压力,分散刘泰手下的士卒。

    甚至若刘泰真不幸在王浚手上吃亏,也可以让这一支士卒直接入侵冀州三郡,若能截杀刘泰那就更好了!”张宾徐徐道。

    “哦!?”石勒听到了张宾的话,微微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

    而张宾道,“垣延成为了我们与刘泰之间的盾牌,也让我们有了坐看风云的底气。

    至少刘泰在解决掉王浚之前,纵然想要对我们出手,怕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垣延代表大汉,而我们与刘泰都是大汉的臣子。

    所以,如果要扩张的话,要么对刘琨动手,要么对王浚动手,还请将军深思。”

    “我知道了。”石勒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却是点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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