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世家的节操

    对高瞻的判断，赵安虽然将信将疑，但秉承着当初高瞻在渤海郡的表现，赵安表示相信。

    事实上，这几个小县的世家豪族，见赵安的军队兵强马壮，又是过来帮助自己等人销毁贪污的证据，所以他们还是非常配合赵安的。

    尤其给百姓们赠送过冬的粮食，没这些世家带头，想短时间发给当地百姓根本就不现实。

    毕竟当地的百姓又不认识你，凭什么你说发粮食，百姓们就过来领取啊！

    但当这些世家豪族的大老爷们表态，这些百姓们才恍然大悟，原来有刘泰军队过境，居然还有这样好处，纷纷来世家大老爷处领取粮食，开口感谢刘泰军队。

    而对当地的世家豪族来说，这个名声自己肯定不能要的，自己只要利益就好。

    毕竟这件事的锅肯定要给刘泰军队，自己不能沾上半分。

    否则将来王浚暴怒下来调查，一听你名声这么好，还给老百姓发过冬粮，说：“是不是跟刘泰的军队一伙的。”

    然后就借你全家头颅一用，尤其你家的储备粮食，朝廷勉为其难抄家充公了。

    所以，王浚的人派遣过来调查，那这些世家肯定滑跪到来人面前，表示：

    “刘泰军队丧天良，烧了秋粮又杀人，盯上我家储备粮，分给贱民过冬天，如今大人终于来，快给良民做做主，做做主。”

    大概所有世家大小都打量着这样的主意。

    毕竟他们是当地地头蛇，有着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他们不在乎自己头顶上的老大是谁，但如果已经进入了他们口袋里面的利益想要拿回去，那就要让他们拼命了。

    要是王浚被逼得再次征税，他们要么转嫁给底层百姓，谁让这些百姓拿了刘泰好处。

    要么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毕竟官军都打输了，你要自己打赢守住粮仓，那也太不现实了。

    总而言之，只要别谈利益，当地世家都很好说话的。

    所以，当地世家知道赵安军队要名后，当天夜里便把秋收上去的粮仓二一添作五尽可能的搬运了干净。

    然后第二天便看到赵安的军队放了一大把火，把粮仓烧得干干净净。

    什么贪污，什么盗窃，说这话要有证据的，小心我们告你“反作”啊！

    至于给当地的老百姓们分出一点点的过冬粮，那就当给了卖命钱了，不亏！

    总而言之，在高瞻熟悉世家规则的操作下，赵安很快便发现基本上到了第二天事情便处理得七七八八，充分发挥当地世家的积极性，既处理了这些粮食，又得到了民心。

    有了这第一个村子作为样板，赵安马上便把自己的军队进行了拆分。

    一支支的队伍，按照这村子的操作，先主动联系当地的世家，做出一副恶名我们背，实利你们拿的慷慨姿态，让当地世家或当带路党，又或者是冷眼旁观。

    说实话，当地世家的节操之低，出乎了赵安的预料之外，基本上就没几个人愿意为了王浚尽忠。

    听到能给自己家族谋福利，这些世家豪族就算没慷慨激昂的做带路党，但也羞答答的默认配合了赵安的举动，顺路帮忙给百姓们发放过冬粮食。

    一开始赵安认为这应该是自己九死一生的任务，但实际上在赵安军队的事迹传递开来后，隔壁县城都会主动过来通风报信。

    表示王浚的军队都已经过来捕捉你们了，快点躲到我们县城里面来吧。

    我们县城你还没光顾呢，若来得晚了，王浚军队过来了怎么办！

    甚至等到第五天时，不仅是当地世家默认了与赵安的合作，甚至等到一支小队才刚到达这小县门口，就看一眼这小县城的粮仓就烧起来了。

    一系列的操作看得赵安一愣了一愣的，完全没想到这些人没下限起来这么没下限？！

    “难怪，郡王总说世家是国家的第一蛀虫，今日所见，倒有几分的理解了！”

    赵安此刻不由感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见识实在是太少了。

    高瞻听到赵安的话连忙道：

    “并非世家不爱国，而是晋廷得位不正，宣传以孝治天下，所以世家只能讲究家族之孝，而忽略国家之忠，这非世家之错，而是世道之过！”

    “原来是这样的吗？”赵安听到高瞻的话，若有所思，倒也赞同点点头。

    高瞻看着赵安的样子，心中到底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论怎么说自己想直接影响刘泰是不现实的，但若能影响刘泰身边人对世家的看法。

    自己也不求赵安能抵抗刘泰，只要赵安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对高家有几分善待，就足够了。

    说实话，高瞻这次这么愿意帮助赵安，便想用这些幽州世家投石问路，从而确定刘泰对世家的态度，再决定自己未来在刘泰体系中的定位与发展。

    毕竟世家投靠个征伐天下的枭雄无所谓，但投靠一个不靠世家都能天下争锋的枭雄，那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不论怎么说，先不管幽州世家的初心如何，但他们都是在这过程中帮助了刘泰，那在王浚被打败后，高瞻想看看刘泰对这些世家的态度。

    高瞻相信，刘泰跟王浚之间的交手，赢得肯定是刘泰。

    因为刘泰能彻底控制住青州，甚至触及乡间百姓，确认他们的收税数额，简直匪夷所思。

    但王浚的话，看着这些世家的表现就知道，王浚甚至连收税这种事都未必能完全掌控。

    这样的政权，哪怕他们拥有骑兵拥有武力上的主动权，但高瞻不认为他们会赢！

    这就是高瞻恐惧刘泰的地方，因为若让刘泰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按照青州模式扫荡下去，那这世界哪里有自己这等世家能容身的地方啊！

    就在赵安所带来的动乱从范阳郡开始，向着幽州的周围开始不断的蔓延，

    一开始本地官僚几乎本能的想压一下，希望自己的郡县里面的事情自己处理。

    但马上这消息便压制不住了，因为仅几天时间，便蔓延范阳与燕国两郡，甚至连周边郡县好像也出现赵安的部队放火烧仓的情况。

    一时之间情况紧急，仿佛四面八法都是刘泰的军队！

    “你是说，刘泰派遣了十万大军，在我幽州境内，攻城略地，放火烧粮，结果我边防的军队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王浚看着上报的范阳令，哗的一下把手中的竹简砸下来，怒道，

    “你是觉得刘泰有撒豆成兵之术，还是本将军麾下的军队都是蠢货！”

    范阳令听到这话，连连说道，“范阳周边郡县全都告急，出现刘泰军队放火烧粮，如今秋粮刚刚收下，大将军快请派遣军队前去阻击，否则若迟了，就来不及了啊！”

    王浚心中怒极，但知道范阳令说得没错，都这时候了，继续追究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马上便下令让自己的军队向着几个要紧的郡县出发，驱逐刘泰的军队。

    至于什么十万大军，王浚肯定是不相信的，要是有这兵力，幽州早就被踏平了！

    而就在军中将领领命时，枣嵩跳出来道：

    “启禀岳父，小婿觉得这里面有几分蹊跷，青州刘泰不可能有这么多士卒穿过边界，前线将士没有一点消息传过来！”

    王浚听到了这话，不由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婿，点头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小婿觉得，我们幽州境内怕有不少人吃里扒外，跟刘泰军队有所勾结，借助刘泰这次出兵焚毁秋粮，从而使得我们的粮食储备出现严重问题，拖延了我军原本冬季作战的计划！”

    枣嵩道，“我觉得除了派遣士卒，围剿刘泰的军队以外，更重要得是清理这些蛀虫！”

    王浚听到枣嵩的话微微眯起眼睛，说实话，刘泰居然会派遣孤军直接进入幽州地界摧毁秋粮则是王浚完全没想到。

    毕竟王浚也没想到天下居然有军队能像胡椒面入锅直接一把散开来，弄得幽州处处烽火。

    本来就算是刘泰派遣的军队过来劫掠秋粮，顶多也就范阳郡可能会受到影响，但现在自己最核心的范阳，燕国，上谷等郡县几乎处处都是粮仓起火的报告，这真的让王浚很难相信。

    刘泰手下的军队有这般能力，居然能直接煽动自己最核心的几个郡县跟自己作对。

    若真如此，这时候的刘泰打过来，自己不就全军覆没了？

    所以，王浚也认可了枣嵩的判断，道，“你跟着军队下去查一查，我要我今年讨伐刘泰的粮草，不要受到了任何的影响！”

    王浚非常清楚，刘泰这样的招数能用一次，那自然能用第二次。

    所以，自己需要做得就是让刘泰不要再有用第二次的机会，否则自己的局面就更被动了。

    同时王浚也想通过这手段，能有意识的剪除掉那些反对自己称帝的家伙。

    自己称帝的消息都已放出去这么多了，居然还有人为那已毁灭的晋廷跟自己说什么忠孝。

    呸！司马氏也配谈忠孝。

    既然这些人不识抬举，那就让他们成为自己登上王位的台阶吧！

    王悌见到这幕，想劝住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劝阻。

    毕竟这次青州境内的世家实在是有些太没遮掩了，这么多的地方粮仓着火，若王浚看不出里面有猫腻才怪。

    但王悌更清楚，世家会出现大量倒向刘泰那边，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王浚想称帝闹得。

    王浚询问了霍原自己上尊号的事，但霍原选择不答，这直接让王浚斩杀了这位幽州声望颇高的“冀北夫子”，自然导致了幽州世家们进行全面的抵制。

    毕竟霍原教授的幽州学生实在太多了，跟幽州世家或多或少总归有点联系。

    当然，让世家们出面直接反对王浚他们是做不到的，但让他们借助刘泰的军队表达自己的不满，这些世家们还有这个胆子的。

    而王悌更在王浚称帝的问题上吃过亏下过狱，若不是刘泰打败祁弘，让王浚发现还需要自己，王悌也不敢保证自己要被牢狱中关上多久，甚至会不会被杀掉，但没想到王浚对称帝居然这般执着。

    现在幽州内部大部分问题，都是王浚在知道晋廷毁灭后，想要称帝造成的。

    如果不是现在还有刘泰的威胁，让王浚在大是大非上还有所克制，但现在这种克制已经越来越弱了。

    因为这种大权掌握的欲望正在疯狂侵蚀着王浚。

    如果在以前王浚多少还有几分乱世枭雄的感觉，但现在王浚已经越来越像进了洛阳城的董卓，整个人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在快速堕落。

    怕也只有打败刘泰，然后称帝这个执念，还让王浚的脑袋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清醒，但执行手段却越来越不择手段了。

    王悌自然看得出来，王浚让枣嵩处理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为了巡查真相。

    而只想要借助这次席卷幽州的事，帮助自己扫清掉那些阻止自己称帝的世家而已。

    毕竟枣嵩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难道王浚自己还不清楚吗？

    王浚自然也知道自己这女婿心狠手打，贪婪无度，但这个女婿立场拎得清啊。

    枣嵩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称帝的心思，并且一步一步愿意为了自己扫清路上的障碍啊！

    所以，此刻赵安部队点燃了大大小小的幽州粮仓，对幽州造成的影响的确大。

    但最关键的，却让王浚找到了契机来扫荡掉幽州内部反对自己的势力。

    别管你有没有跟刘泰扯上边，我说有，那就是有！

    随着这批人清扫完毕，王浚多少也感觉自己仿佛坐在火山口上。

    毕竟只是单纯的杀戮只能摧毁问题，但不是解决问题，尤其是被压抑之后的世家，反弹起来会更恐怖。

    但王浚也不见丝毫的慌张，而且果断给出了一个方案，那就是，“打刘泰！”

    别管你跟我有多少的仇恨，只要打下冀州，你们想要劫掠郡县，就劫掠郡县，你们想要做太守刺史，那就做太守刺史。

    只要你们让老子坐皇帝，那你们还怕没有美好的未来嘛！

    一个大棒，一张大饼，对绝大多数世家来说，果断选择了接受现实。

    只要王浚转移了矛盾，在幽州驰骋的赵安顿时感觉到几分莫名泥泞，好几支屯队失去了联系。

    而高瞻对世家规则熟悉，理所当然道：“我们快走吧，当地世家不会再帮助我们了，甚至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把我们的信息透露给王浚。”

    “为什么？”赵安带着几分的茫然道，“我们不是合作的好好的吗？”

    “我们这种合作是不能上台面的，显然幽州的主人已经反映过来了。

    显然，他给幽州的世家利益肯定比我们这种烧一下粮仓要大得多！”高瞻从容道。

    “这就投靠过去了，世家这么没节操的吗？”赵安感觉到几分不可思议。

    “这就是世家啊！”高瞻不由带着几分叹息。

    明天开始还债了，十三章，时间好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