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乱世,确实是不容易!
此时襄阳郡以北,郦县。
夜光之下,小小的城中,四处燃烧着的熊熊烈火。特别是城南城东一地,熊熊火光,直接照亮了半个郦县。
城北的门楼之上,王逌负手而立。一粗糙的破甲,竟然让王逌穿出来高档货的感觉。
望着城南,只听王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沉声对跟着他后的族弟问道。
“兄弟们都集合好了没有?跟他们说,不要拿太多东西,山里不好走!万一被官兵追上,可再也没有人会好心放了我等!”
“大兄,那都是多长时间的事了啊!你怎么还记着呢?更何况,大兄带着我们一路从洛阳跑到这里,也没有做什么恶不是!”
说到这里,仿佛是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更是愤愤不平的说道。
“吾等先前年年纳粮,从未拖欠!但去岁饥荒,朝廷既没有赈济,又没有护卫。这不才被那王弥裹挟入贼军吗?”
“幸好有那个什么秦校尉,还算是一个好人,竟然破天荒放过我等。不过可惜,吾等就算是忍饥挨饿,撑到荆州,不也还是无人可依!”
“最后只能靠大兄带着吾等,建寨自保,开荒种粮,才得以苟活于世!要不然说不得不是饿死了,就是又被山匪贼寇之流裹挟,不知道死于何方了!”
要是这家伙心到也大,刚刚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脸庞,说到这里的时候,竟然直接变成了崇拜与敬重相结合的花痴样。
“大兄真是厉害!那些叟人蛮子竟然都听大兄的话!小弟相信,只要有大兄带着我们,大家就再也不用挨饿受冻被欺负了!”
“行了!”
王逌一脸无奈的看了看自己的族弟。仿佛是教导,又仿佛是解释。
“那些叟人哪里是听为兄的!一切皆是利益二字罢了!那些蛮子被氐人从蜀中赶了出来,即无粮,又无财。只剩下一条命!他们也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罢了!”
“只可惜了城里的百姓!要怪就只能怪命不好啊!活在这样的世道……!”
沉默了一下,“吾不伤伯仁,伯仁却因吾而死!如今城池已破,城里的大户死伤不少,想来事后要找麻烦!”
“阿弟,你去问问此处,看看有没有愿意随我等一起去山上的百姓?若是有,明一早,北门集合出发!另外,记得分些吃食给他们,反正我等也拿不走,还不如分了了事!告诉他们,我等不要的东西,他们可以拿,不过不能拖累大军行军。”
说完又是看了看城南的片片夜火。
“至于叟人,随他们去吧!只要今晚不冲撞我等驻地!他们的好子也不多,且随他去吧!”
……
郦县城南,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里。
叟人首领郝洛,穿着一明显与他体型不符的甲胄。坐在围了一圈大汉的火塘旁边,和这里所有的人一样,正满嘴流油的啃着一根大骨头棒子。
那骨头上已经被他啃的是只剩下一些筋膜,有的地方,就连骨头,都被啃的出现了半隐半现的血色,但即使是这样,那个人依旧没有停下啃咬的动作。
让人感觉这个人不是有病,就肯定与这骨头棒子的主人是世仇一般!
直到一根还带着血丝的被丢在了火塘边,才让郝洛停止了啃咬的动作。
但他的这个动作,同时也让其他人,都几乎下意识的看了过去。就连火塘里的柴火这一刻的黯淡了不少。
“首……领!某……某只是想把这再烤熟一些!你……你看,还没熟,不好咬!”
只见说话的那个叟人,即使是坐在那,看那样子,就感觉壮硕无比,如一头坐在地上的地上的大熊。
确实,这些叟人,人数不多,加起来估计也不到五百之数。但却都是叟人的精锐。
毕竟要从川蜀一带,躲过成汉李雄的追杀,活着逃到荆州。那些弱一些的,又岂有活命的机会。
不过此刻在人熊一般的汉子,却仿佛是一只受惊的小鹿。他面对的是一只噬人猛虎。若是与首领相争,估计连逃跑的意思都没有!
他可是亲眼看着首领,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只猛虎。所以,为了活命,赶紧解释一下为妙。
更何况首领只是讨厌别人浪费吃食,从来倒也没有亏待过一众族民。
郝洛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似在考虑着这些话的真实。不过只是过了二三息,便继续开始啃起手中的骨棒。
那汉子一见郝洛没有再理他,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同时一伸手,把已经沾了灰土的块捡了起来。
也没怎么讲究,随意抚了一下上的灰土,然后拿起一旁的铁矛,穿过块,放到了火塘里烤着。
仿佛似害怕郝洛不信,一双牛眼讨好的眯了眯,朝郝洛尬笑了两下。
郝洛却是没有再看他,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并不值得他费那么多的心思。
他如今是这些叟人的首领,带着这些人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低头继续啃咬着手中已经没有什么的骨头棒子,心里却是盘算着明天该如何走!
……
郝洛不是土著叟人,据抚养他的老首领说,他是从一个虎中捡到的,捡到他的时候,上只有一块刻有一个“郝”字的玉牌。
只可惜,后来因为部族没钱,玉牌直接被拿到成都,换成了救命的口粮。毕竟命都快没了,还管他那么多!
或许又因为郝洛是吃过虎的人,天生力气就比较大,而且上带着一股虎威。这才让他侥幸打死了一只负伤的猛虎。
不过也好,起码之后所有叟人在老首领死了之后,便共同推举他做了首领。
自川蜀流窜过来之后,这些叟人倒也过了几天好子!郝洛靠带着族人抢劫,终于是让无处可去的残余叟人,有了片刻的安宁。
抢劫可是个技术活!
不是从路边跳出来,大喊一句“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就能成的!
若是抢的不对,打不打得赢另当别论,能不能抢到东西,才是重点。
幸好郝洛仿佛天生有一股子抢劫天赋,十次抢劫,到也总是能成那么五六次。当然,与他从来不撕票倒也有很大的关系。
渴泽而渔的典故郝洛不知道,但叟人中也一样有不猎杀怀孕的母兽和幼崽的传统。
时间久了,所有人倒也知道,这些叟人只抢东西,不喜杀人。这也是王逌看中郝洛的原因所在。
至于郝洛自己和王逌的相识,说来亦是凑巧!
刚好郝洛想打王逌村寨的主意,但最终却是两方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是不了了之!
甚至发展到如今。郝洛还常常拿一些东西与王逌互通有无。
这一次也是因为王逌想要更轻松的拿下郦县,免得自己损失太大。反正东西多,也不妨分出一些做人。
故此才有了郦县城外,征南司马曹摅想两面夹击王逌,结果却是被王逌两面夹击的惨败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