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司州魏郡,四里长黎阳县城西城墙上,惨叫声,喊杀声,兵器的碰撞声已经是连成一片不分彼此。
冉詹一手持刀,一手持盾,干净利落的劈死了一个刚刚爬上城头的匈奴人,来不及抹去脸上的血红,反手一挥,又用盾牌把一个刚刚跳上女墙的家伙,拍飞了出去。
在其“啊啊啊”的凄厉喊叫当中,“咚”的一声,自三丈高城头,摔在城外已经被尸体和泥沙填了大半的护城河之内,溅起一盘白里带红的水花。
冉詹身旁百步处,冉襄这个八尺大汉,手持一根丈三长矛,身上的破烂皮甲又增添了几个**。红彤彤一片,衣甲边缘不时有滴滴献血流淌而下。
只见他一边不停挥舞着自己手中的武器,一边不停的往冉詹处靠拢。或刺或挑之下,城墙之上,沿途竟然无一合之敌。沿途一路,倒是救下了不少身穿单衣,手持建议木盾的乞活军士卒,让已经疲惫不堪的士卒,微微又是一振,鼓起不多的士气,继续抵抗着源源不断的攻城者。
“伯兄……!”
冉詹机械了挥舞着自己手上的武器,长期的训练,让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豪的迟疑。又是一刀刺破了一个倒霉蛋的身体后,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的冉襄说道。
“如何了……?”
“伯兄,温氏那边只答应给吾等再补充一些火油礌石等守城器械。至于增员,温虎那个竖子根本就没有理会与某,还说我等只需守西城一面,但他们却是守三面,他们不向我等要援兵就不错了。可如今这些胡贼却是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竟然把攻城主力都放在我等这边,其他三面连这边的一半人马都没有用上。简直就是气煞我也!哼!若不是伯兄有交代,某一矛便可了结了他!”
冉襄说的是怒目圆睁,气愤不已。手中长矛,就连比较省力气的的刺挑也不用了。反而是单手一矛拍出,“啪”的一声,把一个准备偷袭冉詹的家伙,如同拍苍蝇一般,硬生生抽飞了出去。
冉詹眉头一皱之后又是一松,温虎的做法,仿佛都在他的意料之内。他之所以派冉襄去请增援,目的也是那些守城器械。
至于援兵,那只是他计划之外的一个添头。要是能给,当然更好。要是不给,刚好让温虎二选一。若只单说要物资,以他对温氏的了结,指不定温虎那病猫给他打个折扣。
就着一个空档,冉詹丢了手上已经快要散架的木盾,退后几步,把位置让给了自己身后的亲卫,头也不回的对冉襄说道。
“某向来知仲弟之勇,要想杀那病猫,一矛确实足以。不过如今正需我等齐心协力共抗胡贼之时,仲弟切勿莽撞。那些援兵不给也罢,娇兵弱躯,也不稀罕,檑木暂且不提,能要来火油,仲弟已然是大功一件。快,速速传令下去,让你嫂嫂再组织一批健妇把火油罐给某送上来,只要烧了下面的壕桥,那些胡狗就只能对吾等望尘莫及了!”
冉詹先是安慰了一下已经有些上火了冉襄,看着他残破的皮甲和染血的身躯,又是心酸又是骄傲。自己这个仲弟也算是一员猛将,可惜自己没有资本,连一件像样的甲胄也无法满足。
冉襄却是迟疑了一下,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伯兄,嫂嫂的脚崴了。连我等这些七尺男儿都已经累得不轻,那些健妇更加伤亡不小,已经是疲惫不堪。不若……不若让良儿他们的乳虎营上吧!他们也已经训练多年,吃食比那些健妇还好……!”
冉襄的话让冉詹有些沉默。
“可良儿才十一岁,那乳虎营也大多不足十二,战场之上,刀枪无眼……!”
冉詹有些犹豫,那虽然是一个首领,但他更是一个父亲。让自己才十一岁的独子上战场,还是有些不忍。
“伯兄,如今我等生逢乱世,不提十一二岁,光我等乞活军中,夭折之人不计其数。良儿总是要上战场了。现在还有你我庇护,若是我等不在了,你让良儿又如何处之?更何况,我等当初还不是这个年岁就随大父上了战场,还不是过来了吗?肿兄放心,某一会就在良儿附近看着,舍了这二百斤肉,定当保侄儿一个周全。”
冉襄说这话之时,一下子突然没有了平日的大大咧咧,反而是一副睿智的模样。不过冉詹也知道自己这个二弟向来粗中有细,不然很多事情,他也不会放心交于。
而且自己儿子的本事他也知道,自小天赋不俗。在他的一番操练之下,也算是弓马娴熟,等闲几个大汉不在话下。若不是身板没有长开,力气不足,比起他这个父亲,也相差不大。
不想让他上战场,只是出于一个父亲对自家儿子的关爱之情,舔犊之意罢了。
“看样子倒是某妇人之态了!哈哈哈哈!好,某乞活军向来都没有白吃饭的人,良儿自然也不例外。传某命令,乳虎营中,那些太小的就算了,令冉良即刻组织人手,三炷香之内,必须把火油罐给某运上来,有怯战者、有令不依者……,就地斩杀!”
“诺……!”
……
相较于黎阳西面城头的紧张忙碌,城外的情况却是安逸不少。
刘景依旧端坐于马背之上,看着自己麾下人马,如川流不息的江水一般,滚滚流向黎阳城头。脸上平静如水,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黎阳的攻城战已经打了二天,自五天前来到这里,他就仔细查看了四周的地理地势。
黎阳城东南临大河,西北有白沟,城池南北长四里,东西宽一里半,城高三丈,是难得的坚城险地,若是强攻,必然是损失惨重。
原本他准备依汲郡延津之策,驱魏郡之民围攻黎阳。但还没等他动手,来自并州大单于刘渊的一封信便将他所有的动作胎死腹中。
信中的内容看得他怒火中烧,恨不得把送信的那个信使,直接栓在马屁股后面拖死。大单于刘渊不仅把他从灭晋大将军贬职为平虏将军。还说什么如今他们已经立朝为汉,他刘渊想要消灭的只有皇族司马氏,天下的百姓都是无辜的,他只有弑杀成性,有什么脸去见他刘渊。
最后还咒骂他天道轮回不得好死!
去他阿母的大汉,去他阿母的无辜!在刘景看来,他们是匈奴,与中原天下所有的人天生就是对头的死敌。让中原大地成为他们最肥美的草场,才是他最想做的事情。是狼天生就要吃羊。他如今也只是做了自己本应该做的事情。
对于他而言,他有些不服,但是他没有办法。自去岁匈奴左贤王刘宣死了之后,他已经没有了靠山。如今刘渊麾下也并不只有匈奴人,对于那些人,匈奴的荣耀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们可以做天下之主的从龙之人。
刘景有些不甘心,虽然如今他依旧算是领兵大将,但他知道,刘渊不喜欢他。他需要胜利来提高自己在刘渊那里的地位。
黎阳,他势在必得!就算不驱民以攻城,他刘景也一样有的是办法!
“将军,壕桥被烧了!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今日不如暂且休战,也好让那么新兵缓上一下!”
朱诞依旧是前锋都督,看着在熊熊大火中烧成了灰烬的壕桥,他小心的在一旁建议到。
“哼!休战,没用的东西,本将军给了你一万兵卒,一个小小的黎阳尔攻了两日,连一面墙都攻不下,简直就是废物!”
刘景面无表情,一点也没有给朱诞留面子,反而是冷言冷语的讽刺了一番。自己在刘渊那里受了气,他自然要在朱诞这里找回来。反正这家伙也不受大王待见,若是不服,随便安一个罪名,杀了便是。
可惜朱诞却是一直没有给他机会。即使他如此,那家伙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将军明见,这些新兵自然远远不如大匈奴的勇士。不过今日比之昨日,倒也好了不少,至少已经有些人上了城头。卑下已经查探出来城头的防御布置,只需将军在等几日,定然可以拿下此城献于将军。”
“哼!等几日!十日还是五日!某看今日死在城头的士卒还没有被你自己杀了的多,再过几日,你还有兵力攻城吗?”
刘景又是冷冷一哼。自己偷换概念,把抓到的民壮除去妇孺,统统给了朱诞。没想到这朱诞也是心狠手辣,只是草草练了两日,让那些人死记硬背的搞清楚了军纪,就逼着上了战场。
第一战就是硬攻城墙。若不是自己还有打算,委派工匠给朱诞制作了一些攻城器械,这万余人,怕此时就不是死的一两千而是五六千了。
“算了,今日天色确实晚了,攻城器械也需要时间打造。那就鸣金收兵吧!回去好好训练你的士卒。五日之后若是还不能攻破黎阳,本将军就砍了你的狗头……!”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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