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国士第五百二十章圣旨又来陈堪走出皇宫之后,不由得伸了个懒腰。
他发现不用再顾忌任何事情之后,整个人都要轻松了不少。
“走了,回去!”
招呼了谢忠等亲卫一声,陈堪便率先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回到方府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陈堪径直走进灵堂,郑氏棺椁之前的香案已经重新摆好,方孝孺,方氏兄弟,两位姐姐和姐夫都守在灵堂之中。
看见陈堪回来,方中愈刚想开口,便被方孝孺抢了先。
“元生,都处理好了?”
陈堪点点头,走到方孝孺身边朝着郑氏的棺椁跪下,开口道:“回老师的话,都已经处理好了,学生辞官不做了,无官一身轻。”
方孝孺闻言,微微颔首道:“也好,你我师徒陷入官场的泥沼太深,为师现在是没办法全身而退了,你尽早抽身,待老夫将来没了,还能照拂一下家里。”
听出方孝孺话语之中的颓然之意,陈堪心里不由得暗叹口气。
方孝孺说的是实话,他现在确实已经没办法激流勇退。
不管是永乐新政,还是大明士林,都需要他在朝堂之上照拂。
想了想,陈堪低声开口问道:“老师可有合适的接班人选了?”
“有那么两个,可惜老夫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他们成长起来那一天”
说起生死之事,方孝孺很坦然,像是在唠家常。
陈堪沉默一瞬,问道:“老师选好的人,是谁?”
方孝孺抚着胡须,唏嘘道:“此二人说起来你也认识,内阁杨士奇,杨薄,说实话,老夫一开始本来是想培养解缙的,解缙此人在士林之中声望很隆,可惜,解缙的性子过于天真烂漫,挑不起大明这根大梁。”
听见方孝孺选定的人选,陈堪倒是不太意外。
杨士奇杨荣二人如今在朝中虽然还没有多少实权,但名声已经树立起来。
而且在内阁处事机敏,很得朱棣的看重。
不过,陈堪记得历史上是三杨辅政,现在杨士奇杨薄都已经进入了方孝孺的视野,就差一个杨荣了。
陈堪好奇的问道:“老师,据学生所知,文渊阁治事杨荣才能不逊杨薄杨士奇此二人,为何老师不考虑连杨荣一同培养呢,有道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莫非这杨荣有问题?”
听见陈堪忽然提起杨薄,方孝孺明显有些诧异。
诧异片刻,方孝孺忽然问道:“这个杨荣,是你的人?”
“不是,学生就是单纯的好奇,现在士林都在传三杨台诗文不逊于弟子那几篇酸腐诗文,学生好不容易在士林之中积攒起来的一点点名声现在都被他们盖过去了,所以学生好奇为何老师不是全选,而是三选其二?”
见陈堪摇头否认,方孝孺脸上的诧异之色稍微收敛了一下。
他知道,陈堪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面瞒着他。
既然陈堪说杨荣不是他的人,那杨荣就一定和陈堪没有什么牵连。
虽然心中好奇为何陈堪会问起这个杨荣,但方孝孺还是解释道:“杨荣此人,颇有才能,大明中青代官员之中,若论辅国之才,杨荣此人只是稍逊杨士奇些许,甚至比杨薄还要强些。”
陈堪认同的点点头,方孝孺的话基本上契合他对三杨的认知。
历史上,杨荣被人称之为东杨,杨薄和杨士奇分属南西二杨,合称三杨。
但若是单论才华,杨荣确实要比杨博强一些。
毕竟,历史上就是杨士奇杨荣先入阁,杨博是一直到了正统年间才入阁。
方孝孺顿了顿,继续说道:“杨荣警敏通达,善于察言观色,在文渊阁治事,谋而能断,老成持重,尤其擅长谋划边防事务。安南,辽东,倭国之事此人谋划良多,算是不可多得的贤才。”
“但此人的缺点同样明显,其恃才自傲,难容他人之过,自建文二年以三榜进士入朝以来,在文渊阁治事多年,始终不为同僚接纳。
且此人与边将来往过甚,大肆收受边将之礼,为此事,陛下,都察院都曾数次训斥于他,但其仍不知悔改,这样的性子,做一介孤臣尚可,若为柱石之臣,恐其为一己之私生出祸乱。”
方孝孺评价完杨博,不由得有些感慨道:“可惜了,子宁兄一直不肯入朝为官,否则老夫这个吏部尚书又岂能当得如此艰辛。”
“人各有志,老师不必介怀。”
陈堪轻声安慰了方孝孺一句,也找不到什么其他话说。
朱棣虽然赦免了练子宁和铁铉,允他们归乡种田,但他们二人对朱棣的意见不是一般的大,想要他们重新出山做官,难度不亚于重新培养一个练子宁出来。
“是啊,人各有志。”
方孝孺回了陈堪一句,便摇摇头不再多说。
他也知道想要练子宁重新出山为朱棣效力是不可能的,现在在陈堪面前提起练子宁的名字,无非就是感慨一句。
师徒二人静默下来,方中愈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凑到陈堪耳边低声问道:“元生,陛下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陛下怎么可能为难我。”
陈堪应了方中愈一句,他说的是事实,朱棣确实没有为难他,只是他为难了朱棣一下而已。
方中愈松了口气,庆幸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从你进宫之后,为兄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陈堪微微一笑,开口道:“没事了,事情都解决了,以后李景隆和徐景昌也不会来找麻烦,他们敢来,只管揍就是。”
方中愈一脸赞同的点点头。
今日陈堪教会了他一个道理,那就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有些人,越是退让,他越会蹬鼻子上脸。
他们是国公不错,但自家也不差,一个实权吏部天官,还能怕了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国公不成?
听见师兄弟二人的交流,方孝孺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这两个儿子就是太老实,做什么事情都瞻前顾后的,今日倒是有了几分骨气。
只是一想到这几分骨气是用亡妻死了都不得安宁换来的,他又有些愤慨。
方中愈和陈堪交谈了几句,也没有多问。
他相信陈堪,他了解的陈堪从来都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
见天色黑了下来,也没什么宾客上门,方孝孺有些疲惫的开口道:“你们守着吧,老夫去歇会。”
陈堪点点头,方中宪和两个姐姐急忙起身搀扶着方孝孺,准备送他回房间休息。
只是还没来得及踏出房门,门外便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
“圣旨到~”
方孝孺脚步一顿,陈堪和方氏兄弟神色愕然。
陈堪起身快步走到方孝孺身后,皱眉道:“圣旨,都这个时间点了,什么圣旨?”
方孝孺深吸一口气,淡淡的开口道:“既然是圣旨,接就是了。”
闻言,方氏兄弟急忙起身去准备香案。
不论如何,圣旨肯定都是要接的。
天黑了又怎么样,圣旨就是圣旨。
方氏兄弟备好香案,坐在院子里守灵的方氏和郑氏宗老们便在方孝孺的带领下跪了下来。
“臣,方孝孺接旨。”
传旨的小太监带着一群锦衣卫匆匆进门,看见方孝孺已经跪在地上,急忙开口道:“万岁爷有口谕,吏部尚书方大人免跪。”
此言一出,院内众人都是一愣,方孝孺叹了口气,慢慢的站起身来,朝那小太监拱手道:“谢陛下垂怜。”
方孝孺免跪,可以站着接旨,但其他人还是要跪下的。
见院子里乌泱泱的跪了一地的人,传旨的小太监也不再耽搁,当即取出圣旨,缓缓展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吏部尚书方孝孺亡妻郑氏,生前勤勉恪己,性婉淑成......特进一品宁国府人,赐金册,着令礼部备葬,于八月十六陪送宁国夫人棺椁返乡下葬,以策哀荣,钦哉!”
圣旨的内容念完,满院之人顿时为之一滞。
陈堪和方氏兄弟面面相觑,一群宾客也是瞬间窃窃私语起来。
昨天来一封圣旨,只是下令以二品诰命的规格替郑氏下葬。
今日又来一封圣旨,却是册封的圣旨。
一品宁国夫人,这倒是配得上郑氏的身份了。
就是这前后的改变,总是让人觉得有点儿戏的感觉。
方孝孺倒是很从容,伸手从那小太监手中接过圣旨,弯腰行礼道:“臣方孝孺,接旨。”
小太监浮尘一甩,开口道:“方大人,明日便会有礼部的大人过来准备葬礼事宜,还请贵府早做准备。”
方孝孺微微颔首,再度施礼道:“有劳内侍提醒。”
小太监避开方孝孺的礼仪,弓着腰道:“咱家这便回宫复旨了。”
方孝孺会意,合上圣旨,淡淡的开口道:“元生,替老夫送送这位小公公。”
陈堪起身,走到那小太监身旁,面无表情的说道:“公公,请。”
小太监点点头,对着身后的锦衣卫罢罢手,率先退出院子。
陈堪将他送出院子之后,小太监的脸色顿时变得谄媚起来。
“侯爷,道衍大师吩咐奴婢一定要将此物带到您的面前,至于接不接,道衍大师说让您自己做主。”
小太监说着,便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