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不痴回头看了眼厨房方向,炊烟袅袅,顿了片刻,终究出了院子追着血衣男子而去。
“你们休息去吧,换我们了。”
“大块头,你终于来了,再慢一些就顶不住了,撤!”连达柱将长枪从妖狼的脑袋抽出,血水白浆迸溅了一身。
在与弋狂涛擦肩而过的片刻,说道:“小心些,妖兽不知怎么的越来越强了。”
“放心,这些小喽啰我还没放在眼里。”
连达柱点点头,说太多就是看不起对方了。
疲惫的五人在弋狂涛带领的小队保护下,互相扶持着缓缓退出一线天。
满脸血垢,头发粘糊一团,双目布满血丝,唇皮干裂。连达柱以长枪作木杖,一步一步往前面不远的草棚挪去,握着银枪的手细不可察地颤抖着。
“咕噜噜”,不起眼的小土包跟着五人,缓缓覆过其中一双血脚印,在连达柱蹙眉回头看时又倏忽消失不见。他未留意到,五人之中,有一个人一路走来的脚印不见了。
草棚下,妇女们早已准备好热腾腾的食物和汤水,正坐在小木凳上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天。
时不时瞥一眼一线天的小瑚看到五人的身影,忙招呼一声其她女子。将帕子在水里打湿,便迎了上去。
“嘶,婆娘轻点,疼。”连达柱皱了皱眉一脸苦道。
“活该,不是前几日刚给你缝了身皮甲吗,怎么不穿穿这身布衣服?受了伤怪谁。”小瑚嘴上嘲讽,手里不留力,盯着那道伤口的眼里却满是疼惜和柔情。平时自己都只是拧几下,这些天下来,柱子全身上下没有一层完好的皮了,那群该死的妖兽。
将丈夫伤口中的黄脓挤干净,小瑚取了一条纱布,用毛笔蘸上绿色的药草汁细细涂上,绕着手臂一圈圈缠起来。
连达柱低头看着专注的小瑚,咧嘴笑呲开一口白牙,“这不是想留着平时穿多威风,被那些小妖小怪挠破了多可惜。”
小瑚手上一顿,又继续缠绕纱布,打了个结,想了想道:“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这个不行,男人还没死绝,怎轮得到婆娘上。”
小瑚难得没有因为他违背自己的意思而生气,只是抬起头认真道:“你忘了,论打架我可不输谁。”
“那场景怎么会忘,小时候你随手在地上抓一把石子就放倒了我们十来个人,其实我们当时只想吓唬吓唬你们来着,谁知膝盖一痛吃了个狗啃泥,后来啊大家都到了婚嫁的年龄也只有我敢娶……”声音越来越小,连达柱额头冒汗,看着一脸诡异笑意的小瑚,心里一突,糟糕,这张破嘴。
“继续,怎么不继续说了,嗯?”
“我……”
“咕噜噜”。
“等等。”连达柱突然警觉地站起身四顾,银枪在手的他瞬间变了个人,一脸果敢坚毅。
小瑚也察觉到什么,不再嬉笑,手放在腰间。
“啊!怪物。”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在不远响起。
“不好,是馒头。”
草棚左侧十步处,等他赶到时,地上遗落了一把剑,两条新鲜血痕断断续续延伸向远处。
不,不会的。连达柱抑制心中越来越真实的想法,不安地顺着血痕一路跑,一步一步心如刀绞。
血痕尽头,两只苍白的手依旧死死扒拉着地面,像陷入泥沼的人的手死命抓住岸边稻草。
而稍凹陷的土中诡异地嵌着一张因痛苦而扭曲的人脸。此刻口鼻溢血,眼珠翻白,无神地望着天空。
是被一个怪物活活拖入地下。
“不,蛮头,不会的!怎么会……不可能的。”
连达柱被瞬间抽空了力气般扑通跪下,颤抖地握住那两只磨得血肉模糊的手,仍抱有一丝幻想地将土中人拽出。却是拔出只剩张苍白脸皮的半身骨架,半颗心脏孤零零垂挂着,血水嘀嗒,染红了身前的土。
搂着残破的尸体无声哽咽,这不久前还和他一起奋战一起说笑的汉子。
一众妇女,见此皆都吓得面失血色,其中一个更是嚎啕大哭起来。虽然谷里猎人死亡是常事,女人守寡是常事,但毕竟他们都是死在丛林之中,被带回的只是一个噩耗,而这次,是真真切切地死在妻子眼前,死状凄惨。
“他……”看自己的丈夫想哭却不得不忍住,小瑚走上前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又不知讲什么好。
连达柱惊醒,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有些语无伦次道:“快,小瑚,你快带她们去祭坛,这里不安全了,告诉村民收拾东西都集中到祭坛,不要乱走,地蠕出现了,只有那里是安全的,安全的……”
“对了,还有你们三个,去通知弋狂涛虞公主以及族长,地蠕出现了,让他们做好防范。”
“那柱子哥你呢。”
“我……要杀了它。”
前一刻热闹的草棚空荡荡了,只剩下连达柱一人衣襟沾满血,枯坐在地上发呆,长枪静静横卧。
头低低垂着,长发凌乱地披散,双目直视地面却没有焦点。
“咕噜噜”,夺命的声响再次出现,身下土块颤动,连达柱眼神一厉,气势骤然攀升,隐而不发。
下一瞬土地褶皱似有爆裂之势,他提枪如惊鸿跃起,怒目而视身下那紧追而来的布满碎齿的圆形大嘴。
狰狞凶残的面目,如地狱来的怪物。
地蠕不甘到嘴的食物逃掉,半个身子扎在土里,半截身子高高扬起,一颤,将黏着的土块抖落。
草棚顶被撞的散碎,杂草飞扬,落入嘀嗒着恶臭粘液的那张大嘴中,瞬间腐化。
“畜牲,给我下地狱!”
凌空踏步的连达柱聚气于手中银枪,以身做弓,臂为弦,对着地蠕紧追上来的嘴骤然发力掷出。
银光一晃,呼啸的枪尖带着破风之旋,转瞬刺透。
肆虐的风刃绞杀着,肥大的地蠕两小眼珠闪过惊惧的神色,片刻从嘴开始,一层层而下爆成血雾。
连达柱脚尖才触地,还未来得及抽出刺入土中的长枪,心中警兆大起。
退步再躲为时已晚,四条比刚才那只还大上一圈的地蠕从前后左右同时钻出土来,一下子将他困在四面肉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