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达柱后背撞在一堵肉墙之上,转身便是起脚横扫,脚背却深深陷入肉墙之中,而后一股沛然的力量传来,直直让他退了五步。
下一刻,四对贪婪的目光居高而下盯住了他。
忍住全身被饥饿眼神锁定的不适,转圈想脱身对策,只是目光不经意扫过之处,连达柱竟然依稀看到了一张人脸在肉墙之后,是他派去一线天欲将地蠕之事告知弋狂涛的那小子。
肉墙中的他也看到了外面的队长连达柱,气息奄奄的他在粘液中更疯狂挣扎起来,如溺水的人渴望……
然而才片刻,又彻底安静下来。皮肉迅速腐败消解,破开的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洞下露出白色的骨。
他眼中最后那瞬绝望之色,狠狠刺痛了连达柱的心。
死命捶打肉墙的拳头终是无力垂了下来,连达柱浑身颤抖悲痛难抑,害怕自责愤怒,指甲深深嵌入皮肉恍若未觉。
涛子,我……对不起,柱子哥对不起你。
如果不是我要你去一线天传信,“啪嗒”,一滴殷红的血从指缝渗出汇聚滴落尘土,如果那个时候我能早些发觉不对劲,你还有蛮头他就不会出事的。
怪我,都怪我!
“说说,好好教孩子识字读书的活不干,为何非要吵着来做猎人。”
“我爷爷是猎人,我父亲是猎人。”少年低垂着头,静静诉说着。
“所以,就因为这个?说句老实话你不适合练武,更不适合当猎人,回去吧,对你对我都省事,怎么还不走?”
“我爷爷,在我父亲十岁的时候走了,为了拿到一株药草救我奶奶一去不返;我父亲在我五岁生日那天结束狩猎任务回来的路上遭遇了兽潮……娘和我坐在桌前守着冷菜等了一夜。”
“打住,既然如此,那你就更不应该当猎人,能选择活着就别选择死,猎人的命从来不在自己手上,回去吧。”
“可至少,能报仇,不是吗?”
那一刻,少年抬起头来哭花的脸,泪眼中的决然和坚定……打动了他。
……
“多大了?”
“队长,我今年十六了。”
“十六了,还笑得出来,不知道练体打基础越早越好?既然进了我的队,不能因你拖了其他人的后腿,明白?”
“哦。”
……
“柱子,这年轻娃子新分来的?细皮嫩肉弱不禁风啊,还有午饭刚吃完就扛木头,也不怕得病。”
“命都不看重,病算什么。”
“你喃喃地说什么呢?”
“我是说,大块头你不会明白的。”
……
“你过来一下。”
“哦。”
“这是些药草,消肿的。”
“给我的?多谢队长。”
“也别队长队长的叫了,我也就大你十岁,叫连哥、达哥都行。”
“好的柱子哥。”
“嘿,别跑,练了几天你小子还没大没小了。”
……
“咕噜噜”,一只地蠕肥厚的肚皮一阵鼓动,粘液带着坑坑洼洼的骨架喷向空中,而后坠落散了一地,正散在陷入回忆的连达柱眼前。
四只地蠕互看了一眼,争相张开大嘴,互斗起来。刚才那猎物就是这样分出胜负,赢的那方才有权享用。
它们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看着脚前碎骨,连达柱全身颤抖得更加厉害。
“去死,都给我死!”
充斥杀意的瞳孔蓦然闪过淡青色光芒,长发飘扬,衣袍猎猎作响。
平地狂风乍起,飞沙走石,渐旋渐烈。
“风暴,绞杀!”
不久之后,“那,那,那是什么?!”匆匆赶来的血衣男子停步不前,呆呆地看着前方那道接天连地的风旋。
即便离得老远,也能感受到它的暴躁,撕裂一切。
云不痴警惕地握紧石棍,等看清之后又松开了手。
一道人影从风暴中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弯腰护着怀里破碎衣袍裹着的东西。
人影摇摇晃晃走了几步,终是膝下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是队长。血衣男子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喂。”“呲啦”,云不痴看着左手攥着的血色碎布,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执棍的右手聚力一震,黑晶寸寸裂开,红芒迸溅,灼热的气息一丝丝溢出。
血衣男子扶起昏迷的连达柱,又是摸脉又是探鼻息的,舒了口气,抬起头远远喊道:“小兄弟,快过来搭个手,你扶队长他去广场,我去一线天帮忙。”
话音才落,大地不安地蠕动起来,脚下像有千万条巨蛇往复穿梭,一缕缕血色气息从裂开的缝中袅袅飘升,云不痴皱了皱眉,来不及了。
“走!跟着这把剑,快走。”云不痴将天陨剑朝着一脸不明所以的血衣男子掷出。
红芒过处,灼烧虚空。
“咕噜噜……咕噜噜”,大地一片片皲裂,血衣男子头皮一阵阵发麻,想起有关地蠕的种种传说,不过怎么也算是久经生死之人,还不至于吓得动弹不得,一把扛起昏迷不醒的队长,又提起包裹,远远看了少年一眼便跟随红芒狂奔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地听从了一个小少年的话。
可能是因为对方眼里是熊熊燃烧的战意而非怯弱。
“御。”云不痴心念一动,天陨随之划出一道弧线,掉转向山谷深处飞去。
一只地蠕提前破土而出,想要偷偷拦住逃跑的血衣男子大快朵颐,然而,它才露出个头,便见一道暗色赤焰疾驰而来。
小眼珠露出惊惧的目光。
刹那,地蠕巨大的嘴和脑袋化作飞灰,徒留土下半截残躯兀自痛苦地扭动,被闻腥而来的其它地蠕分食。
血衣男子诧异地回头想要看看这把惊艳之剑的主人。
却是差点吓得肝胆俱裂。
轰咔一声,大地崩裂,尘埃起落,一条条地蠕钻出大半个身子,昂首向天,肆意地扭动着身躯。一派群虫乱舞。
低沉的吼声互相传递汇聚,似是向中域宣告着它们的归来。
而少年被一堵堵肉墙埋没,不见踪影。
他不会有事吧,笨,怎么可能会没事,不行,我得赶紧将此事告诉族长。血衣男子拼命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