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壁残垣,昔日精美的石刻,经历了近四千年的雨淋日晒,长满了纵横宽窄的裂缝,一颗颗青翠的草儿从底下探出头来,一只褐色的蚂蚱从草尖蹦跶到另一根草上,露珠滴落。
“有人先来了。”尹奚龙的目光从凹陷的草丛移开,看向断壁残垣之内的月国遗址。
“不奇怪,我是坐方舟来的,又在摆渡寨住上了些时日,其他接手任务的师兄弟,早把这里翻了个遍也不一定。”
“若真如此,你还这么淡定,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别人捷足先登。”尹奚龙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本就是带着游山玩水的心情,偶尔和遇到的一些同辈切磋切磋武艺,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但一心想完成任务的顾策还那么不在意的模样,他却是有点看不懂了。
“师父常教导我一句话,担心和祈祷一样无用,要是月光泉水的线索那么容易就被发现,这数百年来,早成了名门望族富贾豪商的漱口之水了。”
“那,你又如何确定,这月光泉水,别人不会已经取到手,赶回了乾坤学院交好了差。”
“因为这方玉佩里的信息还没有被抹去,像这类不限队数的任务,一旦有队伍完成,学院玉牌中有关任务的信息便会消失,而现在,这条消息,还挂着。”
“这倒是和魂牌差不多……”
国都中心,东南西北四条大街汇聚的地方,有一圈不曾垮塌的矮墙,萤石状,苍白色的石层下,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若凑近细看,会发现正如星空有明亮也有暗淡的星辰,在这萤石之中,明暗亦是分明,而那些明亮星辰连成的线,像是一个个神秘的文字,不曾被世人解读出来。
矮墙内这一方土,是整个国都唯一不长草的。
自然不难猜出,曾经的月光泉水,便在这矮墙之内流淌。
“等等。”凭着感觉穿过墙垣石柱往国都中心走的尹奚龙忽而停了下来。
“怎么了?”顾策跟着止步,凝神四顾,尹少主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感知也更为敏锐。
“就在前方,那一道墙后,入圣境的气势,小心。”尹奚龙压低声音,放缓脚步,小心地往前走去。
顾策点头跟上。
倚着墙,探出头,看去,一个人背对着他俩安静地站着,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身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这背影,有几分熟悉。
察觉到了顾策脸色的变化,尹奚龙问道:“你认识他?”
“不敢确定,只是学院中有一个人和他的背影相似,在方舟上也看到了一次,没有确定是不是他也接了任务过来,如若是的话,这次任务就悬了。”顾策可是知道那人对水操控的恐怖之处。
而月光泉水,冠上再奇特的名号,也逃不脱本质。
“是谁?”
“学院新来的讲师,河洛。”
看着顾策眉间聚起的凝重,尹奚龙哈哈笑道:“还以为是谁,河洛啊,那可就好办多了。”
不只是顾策被尹少主这一笑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就连站在枯泉旁的河洛也被这一笑惊了一下,过于入神的他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的背后来了两个修为不低的家伙。
若是来者心存敌意,他不残也要走火入魔了。
只是转身看清从墙后走到墙前的两人,又将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一个是坤学院的学生,另一个,是天下堂的大少主,自己父亲以及整个北域河家效忠的一派,他虽不曾见过自己,但自己却是跟着父亲参加晚宴见过他数次,那主位之上,丰神俊朗的青年。
“尹少主,你也是来这里寻找月光泉水的下落?”河洛问道。
“不全是,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切磋武艺,顺便,帮自己新交的朋友寻一件消失已久的宝物。”
“若尹少主口中的宝物是指月光泉水,我们三人不妨结队,我到这里那天,这可热闹得很,好多学生打着打着就成了一组的,约定平分奖励,看这里也没有线索,选了个方向,便去寻找了。”
“那你为何不跟着他们,还在这里,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尹少主聪明,”河洛转回身,伸手抚摸萤石矮墙,随他的手抚过,萤石一寸寸亮起蓝色的光芒,他带着几分惋惜说道,“每一种自然之力,都会说话,只是,真正聆听的人,很少罢了。”
“我在这枯泉前站了一夜一天,便是为了听到这月光泉水的喃喃。”
“到你们来之时也算是听到了一些,就让我唤醒被抛弃的它们,寻找回家的路。”
话毕,河洛的眸中渐渐泛起蓝色的光华,与萤石相映,星星点点的蓝色元素从萤石之中析出,静静浮在他的身周,互相交织缠绕凝聚成一颗颗通透的水珠。
沟通远比操控要费力,额头渗出一丝丝细汗,河洛微笑着道:“枷锁已去,回家吧。”
五宝阁。
商玲珑一行四人回来,进门便注意到了悠然坐着的老者。
薛白龙可是一直盼着阁主尽快回来,和这老者待在一块实在是种煎熬,因为他不时会来一句看似饱含深意但却极其毁人信仰的话。忙上前迎道:“阁主你回来了,这位老者一直在等你,他想见见小姐的朋友。”
“小姐的朋友?哪个朋友。”此刻阁中小姐的朋友可是有四位,那对姐妹,还有两位少年。
商玲珑一听是想见自己的朋友,也是将目光停留在老者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小莲和她姐姐住在方舟上,没有几个朋友,是赵影或者云逸的?
正当她想着,薛白龙说道:“是来找那个昏迷着的公子的。”
“找他,找他做什么?”商玲珑问道。
任谁都听出了其中的在意。
薛白龙正要说话,老者自己拄拐站了起来,回答道:“我就要去远方了,再见不知何时,就来找他道声别。”
“抱歉,他受伤了,昏迷不醒,你可以把名字留下,你的来意我会等他醒来转告他的。”
“昏迷了?”
“是的。”
“那正好,我还擅长些音律,正有一首安魂曲,可以试上一试。”老者的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老旧的二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