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算算。”羯族巫师的话才落。
桌案上,餐盘中,叠得高高的绿色椭圆果子滚落,杯里奶酒晃荡出来,洒在羊皮桌布上。
喧闹混乱之声从部落大门处传来。
紧接着沉闷的金牛号角吹响。
是敌袭之声!
众长老不约而同地看向被阵阵妖风掀开的帐篷,还有外面晃动的篝火、站立不稳东倒西歪的卫队。
羯族之王拔出腰间悬挂的大宝剑,沉沉道:“这年头,竟然还有敢来惹我们羯族的,众位长老,随我出去杀敌!”
蹙眉,皱纹挤在一块,巫师脑袋上的石针颤动,不安地说道:“族王,就大地颤动的幅度和空气中弥漫的不详气息来看,来犯之敌,强大无比,你是一族之王,但凡出点状况,都会动摇族人的信念,所以,且先观战,摸清来敌的路数,再一决高下不迟。”
“让族人先行送死可不是我的作风,再强,还能强过我不成?”那股沛然的气势,作为一族最高战力的王自然心有所感,只是他眼里有着丝毫不惧的战意,“我可是羯族的王,是这一方草原,七族之中,最强大的通天境修士!我剑尖所指的地方,他们只有臣服的份,今日既已打上门来,便让他血溅帐前,再回不去,众长老听令,随我迎敌。”
“是!族王。”
族王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巫师自然只能叹了口气,无奈地跟着族王和一众长老出了大帐,往部族大门奔行而去。
一路所见,族人丢盔弃甲慌慌张张地迎面撞来,好像他们后头有什么了不得的怪物。
他们也看到了往大门赶去的族长和一众长老,一队接着一队地停下来,不敢说话,低下头,互相低低瞅着,盼着有个人能先开口解释。
心里道:族王,真不是我们怕死,是怕不能痛痛快快的死啊,你们这些大人是没见到部族大门外遍地哀嚎的景象,还有那肆无忌惮左右横行的怪物,等你们这些大人也看到了,自然也就理解,我们为什么要逃了,若晚上片刻,便也要成了那在地上哀嚎的肉酱啊。
羯族之王本欲大声训斥一顿,顿了顿,罪难责众,便也作罢,摆摆手,放他们这些胆小的家伙往部族腹地逃去。
摆渡寨,自银光划过夜空,草原颤动之时起,便将四方大门紧闭,生意歇下。
浪迹的刀剑客、游玩的旅人、补充粮草的商贾,纷纷躲进客栈中,小声交谈议论,等待着寨中大势力的消息。
“你们说,先是天空出现刺眼的银光,紧接着大地颤动,会不会是有奇珍异宝降世?比如天外陨铁,飞来石棺之类的,古书中可没少这样的记载,记得曾涉猎过一本古籍,只字片语谈及了远古的天葬之礼,为了那些抵御妖魔而战死的人类英雄不受后人贪念亵渎,将他们的身躯装入月光石棺,送入宙冥,永世沉睡,而陪葬的宝贝,一件件可都是绝世之物。”
“诶,小老弟,听你这般说,还真有这可能,不过再好的宝贝,我等也只有看热闹的份,真正能插上手的是这个级别的势力啊。”说话之人立起大拇指。
“怕就怕那个既不是你口中的天外陨铁,也不是什么飞来石棺,而是活物,嗜杀生的妖魔鬼怪,虽然四大仙山极力掩饰和封口,但你们应该都听说过不久前三界村之事,我曾特意前往那村中查看,错了,哪还有村,整一个废墟,那里树木折毁、大地凹陷,就连虚空都有隐隐约约的裂痕,联系到更早前,那划过夜空的血红色灾星,哼哼。”
哼哼之后他再不言,但任谁都听出了他未明说的意思。
“如你所说,看来真有其事,我听到的版本,是三界村的村长得罪了一个大族,那个大族直接派出族中强者将三界村夷为平地了。”
“这没头没尾的话你也信?”
“他们让我信,自然不得不信,就算不信,也得装作信,毕竟是安天下人心的话,出发点是好的,与其明明白白地活在恐惧中,不如糊里糊涂地活在安乐乡啊。”
“宝贝或是怪物,我可不管那是什么玩意,为什么偏偏在我游玩到此地发生了这个糟心的事,真是很不愉快的一次旅行,下次,下次我出门前一定看黄历!避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没想到这一句话把全客栈的人都逗乐了。
“哈哈,小子,看你的穿着,是远方来的吧,摆渡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地儿,客栈酒楼无数,各种美食都有,趁老天成全,多住几天,说不定,十天半个月也不能吃个遍呢。”
五宝阁、天下堂分部以及其他势力分支的掌事,齐聚一堂,商量着如何应对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他们之中有明白人。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以沧桑的声音说道:“那气息是蚏没错了,月族,在那场灭族之难中,果然有人活了下来,而且,还带走了他们一族的守护者,今日,多半是寻仇来了。”
寻仇一词,可让堂中几个部族的掌事变了变脸色。
当年,他们的部族可都是参与了那场围杀之战,而蚏的实力……
“陶老前辈,你口中所说的蚏到底是何物?”尹笑问道。
“那是同月光泉水一个年纪的妖兽,比我们人族整个发展史还悠久,它的寿命没有止境,每一次生命的轮回,就是一次换壳而已,它的外形像极了我们端上餐桌奉为美味的闸蟹,但它的身形更大,更恐怖,若相比较,我们,倒是它钳刀之下鲜嫩可口的鱼肉。”
“它,生生世世生活在月光泉水之中,而将月光泉水奉为圣水的月族,自然成了它庇护着的子民,月族的图腾与其说是月,不如,说是蚏。”
“可笑的是,当年,以羯族为首的六族,竟趁着蚏换壳的虚弱期,联手将月族围杀,并破坏了泉眼,他们以为,月光泉水枯竭了,蚏,便也失去了力量了?”
老者说完,锐利的目光扫过议事堂中的六人,他们齐齐低下头去,不敢对视,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