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狱友,别听他们的任何一句话,一个字都别听别信,小心着了他们的道,什么时候,他们做过亏本买卖了。”黝黑的壮汉,头一转,臂一抱,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模样,耳朵倒是竖着,一动一动。
诶,真香……
“首先,我申明,这不是一桩买卖,而是你们的一次自救,我不知道这样的机会错过了还有没有,反正这一次是摆在了你们面前,至于抓不抓住,就取决于你们自己了,我查过狱中名册,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活不过明年秋,而剩下的,也不过几年光阴可活,而且,这几年苟活,也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潮湿、冰冷、肮脏、恶臭,每晚与虫同眠,与鼠争食,你们在外时嚣张跋扈叱咤风云身上背负着数不清的罪孽,何其威风,在这里,弯腰俯首抓胸抠背身上长满了挠不止的痒疙瘩,一身力气修为无处可使,可笑、可怜。”
“闭嘴!一切还不都是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家伙害的。”不少凶神恶煞的汉子捏紧了拳头,扯得牢牢嵌在墙上的铁链哗哗作响,张嘴咆哮。
给我留点面子好吗?牢房总管听东门守卫长数落起牢房的环境,心里甚是不舒服,转而一想不对,牢房脏乱差怎么了,咋地,还要给他们这些背负人命的恶人提供殿堂级享受啊。
那牢房成什么了,那谁吃不饱饭还不得隔三差五犯事来我这蹭吃蹭喝蹭享受啊。
如此一想,心里对东门守卫长的一番话倒是无动于衷了,甚至在谋划,要不要投放一些蛇啊、蜈蚣等等,让所有囚犯后悔犯事。
“当然,我也不否认,你们之中,有极个别,是因为执法的不公,而被怀疑并抓到了这里判了死刑。”
几个意思啊,啥叫执法的不公,守卫长,话可以乱吃,饭不能,啊呸,给我气的,饭不能乱讲,话,话你亲娘,我不管了,若出了事,我定在执法司大人面前,告你一状。给这些死囚机会,还不如干脆放了他们,继续为祸百姓。牢房总管心里咒骂,表面不动声色,嘴上说道:“守卫长,我还有事,这些死囚,就全交予你了。”
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到,兀自转身,三两步,离开了死囚狱。
若是慢了,他怕自己的暴脾气就遏制不住了。
东门守卫长嘴角上扬,终于忍不住走了啊,要的就是你走,因为,我可是还要一个人想要说服啊。极快地瞥了眼死囚狱深处,那单独拎出来的一个房间,继续道:“既然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清白无辜,我就给你们机会证明,现在,临海城之东,十里渔村正被海妖围困,渔户以及前往抵御海妖潮的将士生死不知,你们,若真无辜,并非犯事之人,若真无辜,心尚存正义,就在这张白纸上写下自己的姓名,便算抓住了这个机会。”
有些死囚心动了,仰头,一双锐利的目光从耷拉着的长发缝隙中射了出来,道:“说了这么多,大人也没有讲要我们做何事。”
院中尽是些光膀的大汉,千纸显然不在其中,她,会不会是在杨组长身边,或者,不会是在早上那批人中吧……云逸小声向身边的猎人询问:“这位大叔,前段时间,你可见到过一个穿着坤院院服的女孩子,若是见到过,现在,她又在何处?”
“女孩子,有一个,只是并不穿着坤院院服,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她同你一样,身着便装,不过,漂亮是真漂亮,穿什么都有型,也不知道这么漂亮的女娃子,干嘛要出来接这么危险的任务。”
大叔,你好像有点扯远了。
猎人见小少年一脸的黑线,自觉尴尬,赶紧咳嗽几声掩饰:“咳咳,我可对小女娃没什么兴趣啊,只是关爱,关爱而已,如果杨组长没事,她应该也不会有事吧,而且除了杨组长,还有一位乾院的圣武境前辈在,同是学院之人,危难之前,也会互相照料。”
那么,情况也不算太糟,我可不想告诉北原城的大哥哥,冰枣糕送到了,但是,送给了一具尸体,不对,是尸体都没有了。云逸站在城门内的广场四顾,这里早就有来往穿梭的士兵热火朝天地准备增援事宜。
宰杀猪的、接猪血的、将毒药用糯米纸包好藏入肉中的,扛着猪肉放到一艘艘船上的,将猪血故意涂在船舷上的,一切井然有序,直到……
一个将士,身后跟着足足千把人,浩浩荡荡,在众士兵的戒备下来到了广场之中,将秩序打破。
他们懒散地站着,毫无队形可言,并且全身散发着浓烈的,额,臭气。
“看什么看,老子杀第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的时候,你还在喝奶呢。”
其中一个汉子,怒目瞪着离得近且有些好奇的士兵,吓得士兵退了两步,低下头,直冒汗。
云逸蹙眉,好可怕的杀气。这完全不同于士兵战场上表露的那种同仇敌忾,而是,见谁都是猎物可以嬉戏的杀心。我身边猎妖盟的猎人擅长猎妖,而这些人,是猎人之人。
士兵之中,有低语者:“把他们放出来,真的,好么,不会发生混乱吧,虽然我们一方人多得多,但我怎么心里没底,根本拦不下这些人的突然暴乱啊。”
“这是离将军的命令,我们,只需做好我们的事就是,不过,我很好奇,站在守卫长身边的家伙是谁,似乎所有死囚,都隐隐怕着他,也是有他在,才没有异动。”
“可能,是死囚的老大?就像我们有统帅一样,死囚之中,也有他们的统帅。”
“那一定是极强之人。”
手下士兵的低语逃不过东门守卫长的耳朵,当然,更逃不过他身边的家伙。
只听他对东门守卫长懒懒说道:“早点开始吧,早点开始,我也早点回去思过,而不是在这里,被这些后辈当猴子看。”
无数士兵心道:真狂,似乎根本没把连离将军都头疼的海妖潮放在眼里,而这一次增援任务,在他眼里倒更像是出门散个步。
而让他们更吃一惊的是,守卫长竟然俯首恭敬道:“这次请您出来,也是离将军的意思,十里渔村的地形,你比我们任何人都熟悉,劳烦了。”
比任何人熟悉,他该不会是?!有老兵见闻广,想到了一个名字:浪里飞舟,张恒。
张恒,曾经的十里渔村守备长,自小在渔村长大,水性、驾船技术都极好,有浪里飞舟的绰号,在任职守备长的十年里,他均是单舟直入,擒住海妖首领,以一人之力拦下过大大小小的海妖潮百余次。
而他的身影在众人的眼里消失,也是自最后一次海妖潮来袭开始。
那一次,一如既往的决策,失误了,让本该全都平平安安度过海妖潮的渔户,死了十余人。过于自信导致不该发生的悲剧发生,张恒心里愧疚难当,为避渔村熟人,自请躲到大牢深处,面壁思过。而当时关在一起的死囚,不知从哪听闻对方原是官兵,还是个不小的职务,自然恨从心来,各种挑衅欺负,起初他还忍着,受着,算是还渔村死去人的债,直到最后忍无可忍,一个人挑了整个死囚狱。自此又有了死囚统帅的称呼,而他,也被单独关到了一个牢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