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别人喊自己的名字,余长仁也是一愣,所以才即时收手。
但当他看见周实这一掌的威力后,脸色顿时一变,抬手就要再打。
但方才被他撇到一边的洪安庭却插了进来,再次拦下了他的进攻。周实趁此机会赶紧站起来,大喊道:
“我们是赵璇的人,别打!”
听到赵璇两个字,激战中的余长仁才住了手,但是脸色却更加难看。
“赵璇?你们?”
他看向从两个方向围上来的武馆门徒,并没有松开架势。
“听我说!”
周实赶紧爬起来,快速组织语言将自己上一次于余长仁相遇、对战毒师的事说了一遍,这才得到了他的信任。
“我记得你叫,周……”
“周实。”
“周实。那这边几位又是?”余长仁指了指围住他的门徒,冷笑道,“这阵仗可不像是友军啊。”
“呃,这都是误会……”
周实继续解释时,脑子却在飞速旋转:看来余长仁不知道最近江都发生的事,他后来去哪了?他的任务不是调查妖人集团吗?
“……所以,我安排了江都武馆的朋友帮忙侦查。他们在怡春苑周围看见了你,才一路尾随到这里。”
余长仁听罢,一时难以处理巨大的信息量,半天没有说话。
“眼下赵璇就在衙门,你若不信,大可以去找她对质。”
“可别!”他立刻抬手表示拒绝,“有老马一个人去就够了,我可对付不来她。”
见此人的嫌疑解除,一旁的洪安庭也放松了警惕,抱拳道:“大人,方才得罪了。”
余长仁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一遍,点头道:“洪拳?在我知道的师傅中,你是最强的。”
他又转过来对周实说:“你的本领也不赖,难怪上回能把那毒师……诶,你知道他的动向吗?”
“他死了。”
“死了?”余长仁一惊,随即骂道,“真见鬼,老子又白跑一趟!”
“什么意思?”周实正要追问,又觉得这里人多眼杂,“余大人,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我对江都的事还算熟悉。”
余长仁应该也想打探江都城内的情况,就接受了这个提议。
“洪教习,多谢你们。请继续值守,有情况再来找我。”
“好。”
洪安庭是个聪明人,虽然对这两人所说的事感到好奇,但也暗暗庆幸自己知道的不多。
武行属于一只脚黑一只脚白的行当,要在上面行走稳当,知道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是很重要的。
周实带着余长仁在街上溜达,一边走一边说。
似乎是洪安庭将命令传下去了,所以他们这一路上并没有再遇到跟踪。
周实大致将江都这半年来发生的事和余长仁说了一遍,但弱化了自己在其中的影响。当然,最重要的情报他没有落下——妖人将在今晚发动袭击。
“等等,你刚才说,吴兆锟失踪了,新任江都知府今天上任?”
“对。”
余长仁摸了摸脸上的短髭,面露嘲讽之色:“好事都赶到一起去了。”
“怎么讲?”
“你猜我和老马这几个月去了哪?”
周实苦笑一下,说:“呃,这好像不是能猜到的事情……”
……
“巴蜀。”
江都衙门的一间偏房内,负手而立的马家湘回过头来,一脸震惊地看着坐在桌旁的赵璇。
“我们的行踪应该是保密的……”
“我猜对了?”
马家湘尴尬地笑了,也在桌边坐下。
“能不能说说,你是怎么猜的?”
“简单。你和那个大老粗接到的命令是调查在江都附近活动的外门人士,结果查到了附近村庄内有村民因不明原因惨死,还试图设下陷阱抓捕凶手,对吧?”
马家湘点头,这是他方才自己告诉赵璇的。
“但凶手逃脱后,调查任务立刻被分配给我——考虑到命令传递所需的时间,刑部在做出这一决定时还不清楚你们的行动进度。所以,上头一定是得到了什么更重要的情报,需要你们两人赶去调查。
“金牌捕快分散在各地,为什么一定要已经到达事件中心——江都的你们前去调查?只能是因为你们去那里最方便。江都地处南北东西交界,交通十分发达,但要说有什么地方只能从江都去,那一定是……”
“地处群山之中,只能从大江逆流而上的巴蜀。”马家湘接话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啊。”
赵璇慢悠悠地把茶盏凑到嘴边,俊俏的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要我说,你的脑子比起我们另一位同事来说丝毫不差嘛,凭什么他就能留任京城,要你出来跑苦力?”
听到这话,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京城的铜人案诡谲非常,曹隐正在阻止办案,不便脱身。”
马家湘点了点头,他方才的话里有明显的试探之意,但她居然没有察觉。
“别扯远了,所以你们去巴蜀干什么?”
“你不试着再推理一下?”
但看到赵璇的表情后,他立刻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
“我们在周家庄的伏击失败后进入江都城中打探,发现巴蜀富商许保财在怡春苑失踪,疑似被害。进一步调查发现,他曾与一名定居江都的巴蜀商人的家人约定见面,这与他的船老大的供词不符。”
赵璇若有所思地说:“他要偷偷地与哪一家人见面……”
“没错。你猜是因为什么?其实那名巴蜀商人已经死亡入殓,他是要把此人的棺椁运回蜀地安葬。这是许多巴蜀游子最后的愿望。”
“这需要偷偷摸摸的吗?”
“需要,否则船夫会抗议。在大江上走船的人都相信船不能载死人,否则冥河的摆渡人会分不清装活人和死人的船,让船沉下去……当然这是迷信。”
“恐怕不是……当时江上确实不太平。”
“当时我们也没有多大疑心,只是老余坚持要溜上许保财的船看一眼。结果,我们有了意外的发现……”
他满意地看见赵璇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接着说道:
“许保财船队中最小的一支船里,装有足足三十多具尸体。”
一时间,偏房内鸦雀无声。
“全都是想回巴蜀安葬的?”
“我认为这是尸体的来源,却不是目的。因为这些尸体被堆叠在底舱,根本没有棺椁。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它们没有腐烂发臭。”
“你们向上面打报告了吗?”
“打了,但看来你并不知情。”
“哼,看来这案子牵扯到的人物很多啊。你接着说。”
“我们原本打算,趁着船伙计们报官寻找许保财的时候深入调查,并等待上头的指令。谁曾想居然有人把许保财的尸体送了回来,而且他的船队第二天就启航了,连向码头报备申请延期启航都不用!”
“送回来的是尸体,他们也没有起疑?”赵璇十分诧异,洁白的手指在桌上不住地敲击。
“没有。而且你知道送回尸体的人是谁吗?”
当马家湘说出那个名字时,窗外传来了雨声。
江都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