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生前有通天的本领,被收为阴兵的不渡此刻也只能听从周实的命令。所以它必须如实回答周实的问题——但也仅此而已。
“那我换个问法,你当年在银陵城干了什么?”
“用七个不满月的婴儿助我修炼,炼就七阴绝体。怎么,掌柜的,你也想炼吗?”
“你这畜牲……”小林咬牙切齿地说,不渡身上的嫁衣似乎小了一号,将它捆得更紧。
“呵呵,畜牲?人在六道之中,离畜生道能远到哪去?”
“够了!你为什么选择这里作案?银陵城有什么特殊的吗?”
“因为在这里作案不易被发现。”
“为什么?”
“修炼七阴绝体需要七名不满月的女婴做材料,而在这地方,没人要的女婴多的是。”
周实的脸拧了起来。“溺婴?”
“可以这么说。掌柜的,你我再打谜语下去,怕是问到天黑也问不出你想要的答案,何不亲眼一证呢?你看,吃饭的人都出来了。”
周实从巷子里探出头去,果然,大队人马从饭馆里涌了出来,拍着肚皮道:
“好饱好饱,可惜这样的好饭菜一个月只能吃一次。”
而一些围在外面,一直没等到机会进去吃饭的人则骂道:“一个月一次还嫌少,我们都要等下个月了!”
“走走走,再不快点连好戏都看不到了。”
好戏……他们还真是去看戏的?
不渡笑道:“跟上他们,你会看到很有趣的东西。”
“这家伙没安好心,别上当啊!”小林有些不安地说。
“这么多人去,不多我一个。”周实让它宽心,收起阴兵就混进了人群当中。
他们拐过几个弯后,和另一拨人流汇合,不多时又是一大队人加入其中,汇聚成近千人的庞大队伍。
周实不动声色地在人群中穿行,悄悄混到最前面。
当他们停下脚步时,大树回报,他们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四条通路都聚集了大量市民,一眼望去有六七千人,还有更多的人正在赶来。
“好家伙,半个城的人都来了……”周实暗想。
十字路口正当中,人们自觉让出一个百步见方的空地,除了一个大桶、一个石墩子外什么都没有。
“开道开道!”
随着一声吆喝,北边的人群让开一条道路,一队身着制服的人押解着四个身负木枷的男子踏入空地。
周实一看这阵仗就明白了。
他们不是来看戏的,是来看杀头的。
四名死囚在空地站定,其中三个已经软到一松手就倒,要靠人扶着。
队伍中唯一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人迈着四方步走到犯人前面,打开纸卷诵读罪名。
“……经刑部审罪,都察院参核,大理寺审允,以上四犯罪无可赦,斩立决!”
现在?周实心下不解,现在刚出正月,不是说秋后问斩吗?
“午时已至,行刑!”
人群骚动起来,排在周实身边的人兴奋地窃窃私语:
“来了来了!”
“嘿嘿,幸好今天出来的早,能抢到这么好的位置!”
小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残忍……”
周实心中却并无波澜,他知道在这个时代看杀头是平民百姓平日里不可多得的娱乐,还能起到震慑犯罪的作用,算是比较原始的法制教育吧。
可是刽子手在哪呢?
他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监斩官将令状塞进裤腰,脱下上身的衣服,露出里头斜挎在肩膀上的红衣。
刽子手也是他?
此人又从腰间抽出一块红布系在头上,上下整理一番,从差人手中接过大刀,对着太阳仔细看了看。
“不错,这回磨得比上次锋利,今天上路的诸位会感谢你的。”
“多亏老爷赐的磨刀石,我用猪屁股实在磨不了这么快,而且猪老是乱跑。”
监斩官兼刽子手哼了一声,道:“我让你用猪皮革,谁让你听成猪屁股?闪开闪开。”
他大步走到空地中央,差人们早已将第一个受刑的死犯按在了木砧上。
周实眼睛一眯,怀疑是自己看错了,这木砧怎么这么像酒楼后厨用的那种?
“咳咳,你有遗言否?”
“爷爷,求你利落些,俺怕痛。”
“放心,实在不行还有锯子,爷爷早就做了两手准备。”
他从地上提起酒壶,仰头就是一大口,在嘴里使劲漱着。
周实还以为他要把酒喷到刀上,谁知他居然鼓着眼睛吞了下去!
这一大口把他辣得眼泪都出来了,但他坚强地抹了抹眼睛,哑着嗓子道:“好酒,好酒!来!”
他把刀转了一圈,刀背朝上夹在腋下,扭头瞄准犯人的脖颈,这一套倒是十分专业。
但接下来,他腾空跃起,挟刀重重地砸在地上,利用体重将犯人斩首!
“好、好!”
这番动作引得人群爆发出一阵喝彩。
刽子手满意地站起身来,自有差人收敛尸首,然后拉上下一个死刑犯。
接下来的行刑
周实看得一愣一愣的,这是什么野路子刽子手?
四名死犯皆身首异处后,市民们兴尽而去,空地上只有几名差人和刽子手在收拾现场。
那名刽子手似乎有些不胜酒力,他打了个酒嗝,从兜里摸出几张票子。
“来,诸位父老,今天辛苦了。”
那些负责押解、按住犯人的差人纷纷解下不合身的制服,露出里头的布衣。
“再辛苦能有你辛苦吗?”他们接过票子,清点一下,道,“你打小就喝不了酒,下回别喝了,万一落刀时眼花手麻,可就闯大祸了。”
“嗝,我没事……唉,这都是刽子手的规矩,我也不知道为啥,还摔得我屁股疼……行,就这样,明儿见。”
几个人友好地道了别,各自离去。
“所以你让我来看什么?”周实敲了敲脑袋,问不渡道。
“你没发现来看杀头的人中没有女的吗?”
诶,它这么一说……
周实回想起方才挤在自己周围的人,还有在酒楼里遇到的人,确实有老有少,偏偏没有一个女的!
不,也许是这地方的风俗,女子不会抛头露面……
“呵呵,跟上那个野路子刽子手。”
周实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耸了耸肩,快步跟上。他对银陵城里发生的事更加好奇了,他也想看看不渡打的什么鬼主意。
那身着红衣的身影十分显眼,不会跟丢。而且走着走着,路上的人越来越少,终于只剩下了他和远远跟在后面的周实。
“这样好像很容易被发现……”周实察觉到问题,转念又想,“发现就发现,还剩的我用黄粱枕问他了。”
忽然,他失去了重心,被绊倒在地!
哎呦,不好……
他连忙低头看去,发现一截草绳挂在自己的脚腕上。
这截草绳居然能凭空把他绊倒?
“哼,果然有尾巴。”
那刽子手转过身来,一脸玩味地看着地上的周实。
“说吧,从哪来的,跟着我做什么?要是不说……”
一阵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散在地上的数根草绳像蛇一样耸立起来,对准了周实。
“……那我们可有的玩了。”
周实也不急着起来,只是翻了个身,吐出嘴里的灰尘。
“是吗?”
下一刻,刽子手的四肢同时折向身后,让他摔了个狗啃泥。
“呃啊!”
数道近乎透明的薄纱将他束缚,而且越收越紧,绞得他的关节都在嘎吱作响。
“疼啊!”刽子手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连忙讨饶,“高人,高人饶命!”
周实不慌不忙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抬脚踢飞了横在面前的草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