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栾重九眼睛一亮,坐了回去,“周先生想算什么?”
周实笑道:“我的主业是酒楼掌柜,就请算一算我这酒楼日后的生意如何吧。”
不顾桌上另外两人的诧异,栾重九坐下来,从包裹里掏出罗盘、八卦、龟壳、铜钱等物件,在桌子上摆开。
“你想算哪种?”
“全听您的。”
“好。那你家酒楼叫什么,在什么位置,何时开张?”
周实双手一摊,道:“栾先生既是卜门出身,那这些还用我说吗?”
另外两人脸上难掩困惑之色,要说算卦,就是最基本的卜算一个人的婚丧嫁娶,也要配合生辰八字才行,什么叫“还用我说吗”?
果然,栾重九摇了摇头,把桌上的东西收好,说:“你高估老朽了,这卦我算不了。”
周实笑道:“那请栾先生亲自去我的酒楼看一看再算,如何?”
“这,或许可以。”
“那我来带路。二位,告辞了。”
一老一少就这么搀扶着离开了。王和看了郭仁杰一眼,不无担忧地说:“这个周实……真的靠谱吗?”
“他敢说自己是阴门的,要么是有几分底气,要么他就是个疯子。”郭仁杰摇了摇头,道,“您也知道,阴门中人处理的东西是最危险的。我还知道一个冒充阴门弟子出来撞骗的家伙,被真的阴门中人报复,死得七零八落,而且死后也不安生……”
王和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道:“我、我还是多买一些定神丸吧,您那儿还有吗?”
两人又做了笔交易,喝完茶,这才先后离开。
就在郭仁杰出门时,正好与一个阔背男子擦身而过。
“这位客官,您来点什么?”
“给我最便宜的茶。”
说着,此人四下看了看,大步向着店里头走去。
“好……诶,这位客官,慢着点……”
茶楼的一个角落里,一个穿着绣花袄子的年轻人正在向另外三人侃侃而谈:
“哎呀,交给我你们就放心吧,我在阴门中行走多年,处理了不知多少怨灵厉鬼,这么说吧,就是阎王那里也要给我家师父三分薄面……银两我就先收下了,回去等信吧。”
正在吹牛时,他忽然觉得脑后一凉,一扭头就看见一个铁塔般的身影耸立在面前。
“你、你是谁?”
男人冲他笑了笑。
“你的阎王。”
……
“栾先生,就到这儿吧。”
周实与栾重祥走到一个僻静处,忽然站住脚步,拱手说道。
“嗯?”
“荣兴茶楼里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九龙堂会,而您,才是九龙堂会的人,对不对?”周实面无表情地说道。
“呵呵,不愧是金三嫂引荐的人,果然机敏。”栾重祥抚须笑道,“这样倒是省事了。”
“所以这也是考验的一环?”
“不错。第一关,考的是身份,也就是确认你是否真的是外门中人,具体是哪一门的人,从哪个路子知晓九龙堂会的事情。第二关,考的是能力,看你能不能解决我们出的考题。第三关,考的是见识。”
周实接下去道:“看我能不能识破九龙堂会的幌子?”
“正是。”
“那一屋子的人都是……”
“他们都以为自己身在九龙堂会之中,其实也不能算错,你方才看见的是九龙堂会的‘外堂’,供一些成员接取委托,相互交流。而只有通过三关考核的人才能进入‘内堂’,接触到九龙堂会的核心。说来你是怎么看出不对的?”
“且不说九龙堂会这样一个与神仙为敌的组织为何会开在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郭仁杰口中的‘药门’和您口中的‘卜门’也不是外门的说法。”
“这就是设置第三关的目的。我们故意将九龙堂会的名头广为散播,但不同层次的人知晓的情报不同。像王和这种外人,只知道九龙堂会能解决一些邪僻魍魉的事情,而郭仁杰这种二把刀,则以为九龙堂会是个外门中人做生意的地方。只有你这样的高人,才能听闻九龙堂会的真正面目——”
老人的脸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挽救外门危亡,镇压天下邪祟。
“至于什么‘药门’‘卜门’的说法……”栾重祥的脸上又流露出无奈,“你也知道,外门收徒不易,有些弟子天资欠佳,师父为了防止他们出去败坏师门名声,更怕他们逞能惹事,所以只传一部分手段,连师门的名讳都不曾告知,只说些俗名应付,久而久之就生出了源自蛊门的‘药门’,源自巫门的‘卜门’之类的说法。”
哦?这么说来,莫老初次见我就毫不隐晦地告诉我阴门走马客的名号,说明我天赋异禀?
正在周实得意的时候,栾重祥又十分客气地补充道:“当然,你们阴门光拜师这一关就危险重重,鲜有新人入门,所以但凡入门的弟子都会被倾囊相授,告知真实门号。”
……你要是不说这句多好。周实郁闷地想着,莫老收我也没废什么工夫啊,不就是把大门敞开,看哪个冤大头自投罗网……
不,其实自从在不渡那里看见周大掌柜的死因之后,周实就有猜测,自己误打误撞走入莫老的阴魂客栈,和这把铁算盘,或者说上面的安如道串珠脱不了干系,也许就是铁算盘指引我去的也说不定……
这方面的问题,还是要去问问不渡。
“那么,九龙堂会的‘内堂’在?”
“呵呵,请稍等。”
栾重祥从包裹里掏出一把白色粉末,洒在地上,画出一个太极图案。
顿时,周实眼前金光一闪,只觉得脚下一轻,就和栾重祥一起被带离了那个僻静小巷。
……
都察院内,三法司的诸位高官分列大堂两旁,正襟危坐,无人说话。
但他们的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上首的那位面容清秀,没有胡须的大人身上。
似乎那才是都察院内气氛如此的真正原因。
“赵公公,犯人赵璇已在堂下,是否传唤?”
司礼监秉笔太监赵思前,阉党的高层人物之一,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盏,打了个哈欠,道:
“传来。”
“是。”
两个差人将身戴木枷的赵璇拖上大堂,“咚”地一声跪下。
刑部侍郎,金牌捕快的直系上司熊领宏见状,握住椅子把手的双手又紧了一些。
赵璇的面容憔悴非常,一头脏兮兮的长发随意搭在脸上,显得更加可怜。她晃了晃脑袋,头也不抬地低声说:
“诸位大人,犯人赵璇在此。可恨这木枷阻挠我给诸位磕头,请大人们打此物几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