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见喜一偏头,看着瘫在地上,早已魂飞天外的俞子材,苦笑道:“唉,人算不如天算啊。”
“你知道就好。”
“不不不。”商见喜摇头道,“我是说,你没有算到我最后的底牌——呃!”
话未说完,赵璇像旋风一样从他眼前掠过,数根“绕指柔”将他的四肢绑缚,连下巴上都缠了一道。
“你敢动一动,或者张嘴说话,我立马让你身首异处。”
赵璇冷冷说道。身为金牌捕快,她当然知道这些有权有势的高官会给自己准备后手。听商见喜的说法,他似乎还有除了“暴雨梨花针”以外的法宝。
可是商见喜嘴角一拧,不顾“绕指柔”在身,抬起胳膊指向一旁的墙壁。
这个动作出乎赵璇意料,“绕指柔”瞬间就斩断了他的手臂,可那支断臂朝向之处,一扇小窗左右分开,露出一个隐藏的神龛。
一个空空如也的神龛。
商见喜瞪大双眼,随即,“咕噜咕噜”的笑声从他喉头发出,眼睛里也涌出泪水。
……
周实勉强睁开双眼,立马被耀眼的阳光刺得眯起眼睛,只看见无数礼冠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吉时已到——”
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接着一片山呼海啸:
“天佑大梁,国祚万年!”
“天佑大梁,国祚万年!”
这是……
当周实终于适应了刺眼的阳光,才发现自己身着僧衣,正坐在一个由僧人组成的方阵中,膝前摆着一只木鱼,手上捏着一根木槌。
“我不是在鲁正九的梦中拜见白家仙吗?对了,那白家仙与送尸郎勾结,我遁入不渡的阿鼻地狱中,正要逃离梦境……我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迷迷糊糊地被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塞进一具陌生的身体……
“这是送尸郎的手段!一见有喜!
“祂就在附近!”
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警告:“施悲,大典之中,不得张望四顾!赶紧诵经!”
周实一惊,伸手看去,只见自己的身体缩成一个小孩模样,穿着和周围僧人一模一样的袈裟僧袍,身前摆着一只木鱼。
“我变成了一个小和尚?我这是和谁调换了?嘶——”他大感头痛,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还记得自己是谁,说明送尸郎有意控制了一见有喜的效力,到底为何……”
他佯装低头念经,滥竽充数地混在僧人之中,小心地观察四周。
“祭典,而且规模不小,光官员打扮的就有乌泱泱一大群,僧人对面还有一队道士,而那边是……太监?这是皇家的祭祀吗?”
“浩浩乎!沅水之涛——昭昭乎!圣人之德——”
“五音同谐,万民齐诵,天命如此,大梁万年!”
唱诵声达到顶峰时,周实望见了祭坛下方,从文武百官让出的一条大道中缓慢行来的天子华盖。
身着龙袍的皇帝一步一步踏上祭坛,从僧人队伍前走过,一直走上祭坛顶端。
“拜——”
一声尖细高唱,祭坛下方的人群乌压压地俯首仆地。
虽然道士和僧人不用跪拜,而周实却敏锐地察觉到,身旁的僧人在蒲团上挪了几下。
对面,为首的瘦高道士双手紧紧交握,神情紧张。
“他们在防备些什么……”周实凭经验做出判断,而且发现了别的异常,“出席国祭的道士得是天师级别的吧,可为首的家伙怎么这么年轻,一点仙风道骨也无?”
他对这个世界的道士的印象主要来源于张焕明,虽说那家伙比较随性,但举手投足也有一股超脱潇洒之感。
这时,皇帝已经走到祭坛顶端,拱手而拜,高声诵念着称赞自己治政有方的祷词。
周实有所明悟,这是祭祖大典,眼前的皇帝是大梁武皇帝,和琥国公一个年代的人物。
冗长的祷词接近尾声,那为首的道士忽然眉头一皱,掐指算了一卦后猛地抬头,一脸煞白。
“来了!”
道士队伍猛地分开,摆出奇门阵。
一道不知从哪飘来的乌云遮蔽了太阳,四方同时起风,将祭坛裹在了旋风之中。
“保护圣上!”周实听见祭坛下传来文武百官的惊呼声。
“莫慌!”僧人队伍和道士奇门阵中同时传出一声厉喝。
“结阵!”
“诵经!”
道士抽出符箓七星剑,僧人念起菩萨本愿经,硬生生从狂风中劈出一条路来,直达天际。
皇帝抬头,冷笑道:“果然来了。”
“安如道!”为首的道士目眦尽裂,“今日就要你为掌门偿命!”
“张施主莫犯嗔戒,先护住皇上!”手持九环锡杖的老和尚提醒道。
“不用你说!”
一层佛光将祭坛顶端包裹,道道符箓显现在上,严阵以待。
周实感觉到了视线,来自天上的视线。
“这感觉……三阳归煞!”
下一刻,佛光屏障碎成朵朵莲花,符箓遁去无踪。
“噗!”
“呃啊……”
大阵被破,僧人道士纷纷倒地吐血,乱成一团。
生死一线之际,立于高处的大梁武帝合手一拜。
“安真人,朕诚心请教升天之法。”
下一刻,周实又感到一阵恍惚,仿佛和此时此地隔绝开来。
坐在蒲团上的小和尚冲他笑了笑,道:“周掌柜,又见面了。”
周实低头一看,自己又换回了掌柜长衫,身体也恢复了原样。
“送尸郎。”他心中有所明悟,喃喃说道。
“不错,这是十三岁的我。”小和尚整理一下身上大出一号的袈裟,双手合十,望向那在祭坛顶端举手高呼的皇帝。
“这位武皇帝在我师父坐镇京城,与天下高手交战那年即位。
“那场大战之中,天下各大门派的高手前仆后继,几乎全部命丧京城。”送尸郎指了指远处拄着七星剑,口含鲜血,一脸因察觉到被背叛而悲愤的道士之首,“虽然武当掌门张问玄与师父打了个平手,但也身负重伤,不久就仙逝了。那边那位是张问玄的大弟子张应性。”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周实打断了他。
送尸郎笑了。“我追忆往昔,你不爱听可以不听。
“张问玄拖着垂死之躯离开京城,带回安如道殒命的消息。而只有大磬寺方丈和他的爱徒张应性从他嘴里得知真相——安如道没死,而是找到了大桓地宫的入口,遁入其中。
“为了彻底铲除安如道,佛道两门史无前例地联手,密告武皇帝,以支持武皇帝讨伐胡虏为代价,请求举行祭天大典,开启大桓地宫的天不养门,逼出安如道并杀之,永绝后患。”
讲到这里,送尸郎冷笑一声,先前的慈悲面相荡然无存。
“可惜啊,天威莫测,武皇帝有着自己的打算。他要在祭天大典上,从安如道手里取得大桓地宫的钥匙,并借刀杀人,反过来除掉佛道两门的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