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城雨知道我去找了闻四……不,也许这是他计划好的?他怎么知道我有足够的筹码说服闻四合作……”
越想越觉得这荣城雨城府难测,有种一直置身套里的感觉。
“无所谓,反正荣老头不介意,我也确实有求于闻四。”
想睡觉来枕头,周实一边想一边踱回丰德楼,正好看见一光头男子在门口探头探脑。
周实上去一拍肩膀,惊得那人一蹦老高,转头道:“奶……周掌柜!”
“丧老兄,怎么了这是?”
“那什么……哦对。”丧门欢压低嗓门,“老爷请您今晚去一趟。”
……
“……以上,就是我们这个月的收获。”
刑部密室内,赵璇挺着胸脯,满面红光地汇报完毕。刑部侍郎熊领宏按着太阳穴,手指依次划过一摞卷宗的上角。
“两个提督太监也落网了,不错,这样阉党已是秋后之蝉,再无左右朝堂之能。不过这个月抓到的贪墨是否太多了一些?罢了罢了。”
他把桌面一清,目光一一扫过立在面前的四名金牌捕快。“马上就是商情体察,按说这应该是由公公们负责,但经过你们的努力,能负责的公公都被砍了。我们那位驸马爷似乎对这个美差很有意思。”
“是那个姓左的?”
“不错。此人所作所为,都在刑部的密卷上,你们自去查看。关键在于,我们接到线人消息,说此次体察会有大动作,一定要盯紧,要把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记录下来。所以,赵璇,这事你负责,正好带带新人。”
“谢过赵姐姐。”玉瓷枕笑靥如花。
赵璇抖了抖,道:“领命。”
“其他人各做各事,但以此事为先,如果赵璇要你们帮助,不得拒绝。”
“领命。”
“散吧。”
……
离子夜还差一刻,周实已经混入西市,步入人声鼎沸的地下赌场。
环顾四周都没看见丧门欢,可一张张通红的面庞却映入眼帘,让他心中一动。
他漫步到一个赌桌前,丢出银子,押了用撒豆问吉算出的结果。
“开、开、开!”
骰子没有转到他想要的点数,赢家笑得露出一口烂牙,把周实的银子连同其他倒霉蛋的赌资一起揽入怀中。
“还来吗小子?”
周实耸耸肩,离开赌桌,看见丧门欢分开人群,向自己冲来。
“周掌柜,这边……”
那间陶瓷店和周实第一次来时一样,墙壁已经修复完整,根本看不出此地曾有天雷降临。
三个打手立在闻四身后,他们脸上都纹着点数为六的骰子。
“闻爷。”周实礼貌地打招呼。
闻四没有说话,手中拐杖击地,从天花板上垂下来两幅画。
周实看得眼睛发直,心生寒意——
一幅画上,老妪斜倚窗边,沐浴在一片金黄下,借着夕阳仔细做着针线。
另一幅画上,少女捧着一本《孝经》,漫步庭院,被河边垂柳吸引了注意,水波和柳芽的嫩绿浸透她的衣裳。
一时间,周实的脑海被两幅用色、笔调都截然不同的画占据,美人迟暮和含苞待放,夕阳西垂和春色满园,两种截然相反的情调几乎将他的意识一分为二,令他头痛欲裂!
“当心!”小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令他想起了那幅红衣仕女图。
在他的脑海中,那同时具有成熟和青涩两种仪态的待嫁少女正好插在两幅画之间,起到调和作用,让他重新恢复理智。
这两幅画带来的异常让他确信,这是真货!
货真价实的八象图!
周实挤了挤因长时间凝视而干涩的眼睛,道:“多谢闻爷,今次开眼了。”
这不是客套,他确实没想到,只几日工夫,闻四就能搜集到八象图,还是两幅!
闻四用拐杖一指。“周掌柜可知道这八象图的来历?”
“不知。”
“据说前朝画圣袁咏圣曾倾心于一名女子,可惜爱而不得,于是画出她在八个不同年龄时的模样,是为八象。
“这袁咏圣的书画名满天下,可天下人不知他也是一位外门高手,修炼一门能使书画通神的秘法。靠着这法子,八象图才有包容魂魄之能。
“可惜这八象图用色大胆,超出一般人物画作的界限,故而为世人不容,甚至有人说这八幅画只是奇技淫巧之辈假托袁咏圣的名头所作,根本不是出自他手。故而八象图流落四方,难遇识主。可叹,可叹啊……”
周实默默点头,看来小林寄身的所谓“红衣仕女图”应当是那位女子出嫁时的样子……唉,也许袁咏圣既希望能陪伴那女子左右,又希望那女子能在尘世获得幸福,所以才将两种模样并成一幅画。唉,痴儿……
“八象图在此,你可以履行诺言了。”
“那是自然。”周实整理好心情,道,“不知您要让令郎寄身于哪一幅?”
闻四的拐杖指向漫步湖边的少女。
周实早有预料,道:“好,那就请少爷出来吧。”
“呵呵……”闻四笑了,“你没感觉到吗?”
忽然,周实肩头一冷,他没有丝毫犹豫,一记开碑手向身后拍去,却落了空。
接着,他的脚下泛起道道紫光,让他心神一紧,视线也模糊了起来。
店铺另一边,三名打手站在闻四身前,伸出双手,手臂上的符文激发出光芒。
与此同时,他们脸上的骰子齐齐变作三点。
陶瓷店被无形的屏障隔成两半,周实所在地半边阴气翻滚,凶兆大作!
“小子,我儿就交给你了。”闻四幽幽言道。“若是不成,你也死在这里吧。”
丧门欢看这架势,咽了口唾沫,旋即扯下那幅少女图,向着陶瓷铺另一头抛去。
置身阴气中的周实在心里怒骂:这老混蛋!他是怕我耍花招还是不出全力,居然先将我置于死地?
这是对待恩人的态度吗!
不过此刻他无暇多想,掏出铁算盘一阵拨打,琥公尊、火折子、巫面戏画全部在手,这是防止闻四再像上次那样封印铁算盘!
“小林,画!”
红线伸出又缩回,飞来的少女图落入他手中。
“记得我怎么和你说的吗!按计划……”
下一刻,陶瓷铺内阴风乍停,方才周实挣扎地地方已无半个人影,只有地上一道道紫色烙印,拼凑出一个似箓似文的图案。
闻四轻叹一声,道:“看你了,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