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朝一号工程上林苑项目本来建设得如火如荼，但这几天，项目不得不停了下来。
当地群众闹事了。
理由是大家对拆迁补偿方案很不满意。最大的钉子户郭家庄被武力解决，但区域内还零星分布着不少散户。
这回闹事的就是这批散户。
皇帝一声令下，要开发这个地方，散户们一下子兴奋起来，以为自己的祖坟冒了青烟，都预想着好好捞一笔。
拆迁补偿方案下来，免除这些人的徭役，还另外给个地方，房子自己盖，政府不收盖房税。
散户们欢天喜地地乔迁新居，热热闹闹地一边感谢皇恩浩荡，一边迎接从天而降的幸福生活。
散户们刚刚人心安定，上林苑项目现场传来了喜报。卫青在开发山峰的时候，挖出了温泉水。报到皇宫，宫里爱洗桑拿的妃子太监们个个高兴地撺掇刘彻，让他在上林苑建个洗浴中心。
说是洗了温泉身体更健康。女的更白，男的更猛。就这个传说，连没了“把戏”的太监都被撩激动了。
还有个好酒的太医喝醉以后冒出了个惊世骇俗的言论，说上林苑的温泉是神泉，有脱胎换骨，祛病长寿的功效。
这一下子，长安城里沸腾了。老百姓个个拿着澡盆和搓澡巾到上林苑排起了队。
卫青报到皇上那里，说军事基地不能这么干，混进几个匈奴奸细，泄密了不好办。
刘彻起初没当回事，觉得老百姓洗个桑拿，放松心情，解除疲劳，顺带感谢皇恩，是件好事，让卫青不要干涉，好好为大家服务。
卫青无奈，只能安排人，轮班在山下维持秩序。
队排着排着，出了问题。
迁居的老散户们不干了。自个家祖地，回来洗个澡还要排队，觉得委屈。
一有情绪，就开始找人吵架，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打还打不过，吃了眼前亏。
一打听，把他们打趴下的不是别人，而是窦家的人。
这下散户们不干了。洗澡前高呼过皇恩浩荡，最后却是窦家得了好处，还欺负人。
民愤就这样为了洗个免费桑拿给激发出来。一场声势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倒窦”示威游行在上林苑项目门口展开。
卫青害怕事情失去控制，写了奏折呈上去。刘彻一看是窦家的事，立即批示，“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刘彻让卫青专心修园子，别的事少管。
皇帝不管，散户们的胆子越来越大。对于上林苑的温泉，传说得也越来越邪乎。
有说山上住着太上老君的牛，他们家老祖宗还见过。山泉是“老君牛”喝的，不能让外人洗澡，我们洗洗是太上老君特批的。
有人说山上的神泉是王母娘娘不小心泼向人间的一碗汤，是造福我们家老祖宗的，我们去洗是祭拜王母仙家的必要仪式，窦家人不能光屁股在里面瞎搓。
还有说这是上天对我们这些散户的补偿，外人要洗也可以，必须给我们交钱。
还有说我们拆房不拆水，迁屋不迁坟，水是我们的，坟也是我们的。
……
项目经理卫青一下子老鼠上了花椒树，麻了爪子。
工程被迫停工，本来认真训练的北军充当了临时城管，维持秩序。就连军马也不跑蹄了，一天到晚站马场边看热闹。
两帮人闹得不可开交。窦家人多势大，在大汉朝就没怕过谁。结果一呼百应，姓窦的来了一大帮。这帮人还不讲理，跟散户们打完架，还要卫青给安排食宿。
卫青忍气吞声，只得照做。因为这件事皇上不管，下面有人管，管的人他卫青是万万不敢得罪。
当朝丞相，窦婴。
郁闷的卫青找到抑郁的秦星发牢骚。秦星这两天，白天干活，晚上看温泉，累得很。
秦星给卫青提了醒。说这里的人有下毒的前科，千万别让人钻空子。上次死动物，这回再下毒就要死人了。
秦星一提醒，卫青吓了一个激灵。皇上中毒他遭罪，这回要是还有谁中毒，还是他遭罪。
于是，他一天十二个时辰，派人轮番值守，就怕哪个反社会的偷摸下毒。
整个上林苑到了晚上才安静下来。闹事的人歇下了，打人的窦家人也睡下了，兵士、民夫更不消说，这会儿呼噜正响。
整个上林苑除了偶尔起夜的人和趁黑发情的马，其他一点动静都没有。
烦得很的卫青来了脾气，管他谁家的水，谁家的坟，拉着秦星来到温泉旁，一起脱个精光，跳了下去。
“还真能洗白！”卫青惊叹道。
“也真能强身健体，祛病消疲。”秦星一边搓着胳膊，一边回了一句。
“怪不得山下这帮人要抢，要是皇上来就好了。”卫青发起了牢骚。
“皇上到你这洗澡？百姓用的澡盆你让皇上来用？”秦星笑道。
“皇上要来了，这帮人就该老实了。”
“你信不信，就山下这局面，皇上来了，他们闹得更欢。”
“不可能，上林苑是皇家御苑，他们不敢放肆。”
“我问你，天下姓什么？”
“自然姓刘啊！”
“那天下谁说了算？”
“当然是皇上。”
卫青说完，秦星故作神秘地看着他。
“哦！我明白了。”
秦星猝然一笑，指了指卫青的脑袋。
“唉！”卫青也笑了笑，“怪不得皇上不来，原来他也有迫不得已的时候。”
“多了去了！”
“可这帮迁徙户也太放肆了，安置得好好的，一听有温泉就围上来闹事。真难伺候！”
“你别发牢骚了，从古至今，你听说过这么蛮横不讲理的老百姓吗？”
卫青愣住了。
“郭家庄都被灭了，这帮迁徙户能有这么大胆子，我不信。”
“那这帮人背后到底又是哪家？”卫青望着夜空，一脸疑惑。“不会是李广吧？”
“你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没这个量。”说完，秦星在温泉里扎了个猛子。
“那到底是谁？”
“是谁都是个大麻烦，你别以为有皇上撑腰，在上林苑就能顺风顺水。”
“我是北军执金吾，他们不敢胡来。”卫青有些不服气。
“北军是厉害，但天下还有诸侯王，还有太皇太后手上的虎符，还有窦家，还有王家，还有匈奴。”秦星说着，替卫青搓起了背。
卫青一下子红了脸。他知道自己的话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也难怪，一个刚当上将军的奴隶，有安定天下的志向，却没有安定天下的格局。
而秦星的话是对他委婉的劝诫。
“难道这帮迁徙户背后是王家？”卫青顿了顿，“不会是馆陶公主家吧？”
“没了北军，刘嫖不可能再放肆。”秦星回道。
“你别忘了，她毕竟是太皇太后的亲生女儿。”卫青道。
“那也不可能，这个身份只能保证她好好活着。我听说太皇太后的眼睛已经瞎了。”秦星把自己在民夫中听到的传闻告诉了卫青。
“要是王家的人，那还真不好对付。”卫青惊叹道。
“是与不是，很快就会知道，你自己谨慎一点，皇上也有保不住人的时候。”秦星劝道。
月色朦胧，卫青不再谈论烦心的事，秦星也暂时放下心中的寒星剑和方向针。两人开始聊起男人间的常规话题。
卫少儿和秦去病的长长短短，还有平阳公主府的过往，以及那个“老鼠精”，霍仲孺。
秦星也时不时戳一下卫青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平阳公主。
下半夜，二人各自回营。卫青总算明白这批人为什么为了一口热水井打起架来。
确实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