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我家是独苗啊!”
“皇上,我家绝种了!”
“皇上,我家的还没娶媳妇啊!”
“皇上,我儿媳妇刚过门,还没圆房啊!”
“皇上,我老来得子,还指望他送终啊!”
“皇上,我媳妇上吊啦!”
“皇上,我老娘吐血啦!”
“皇上,皇上,皇上……”
……
未央宫里哭得比先皇驾崩还热闹,只因为田恬的馊主意泄露了。
刘彻很生气,可还没来得及查,一帮王公大臣已经堵在前殿哭嗨了。
刘彻本来也觉得田恬的主意有点激进,但越刺激的事情,他越有兴趣,所以,脑袋一热,同意了。
窦婴和田蚡来上朝,发现一大群人围着皇上“哭丧”,仔细一听,顿时表演欲上了头。
“啊……武安侯的儿子了不起啊,把我大汉的栋梁之才打包给坑了。”
窦婴说着,冲田蚡亮出了大拇哥。
“嗯……魏其侯可别冤枉我家胆小的小田恬,虎贲营的最后考核是车骑将军卫青主持的。”
田蚡的小眼珠转得飞快。
“啊……武安侯太谦虚了,你家小田恬的主意也是为国选才,值得夸奖啊。”
窦婴的屁股摇成了拨浪鼓。
“嗯……说到为国选才,魏其侯才是独具慧眼啦,满朝文武都是你亲自选的,个个精干啦。”
田蚡抱着拳头,像是要跟谁划两拳。
“啊……不敢贪功啊,我也想安排武安侯的人,可实在没——有——缺啊。”
窦婴觉得屁股摇得不过瘾,摇起了脑袋。
“嗯……我家的人可不敢与魏其侯为伍啊,下雨的时候,怕被雷误劈了。”
田蚡欢跳得像条毛毛虫。
“啊……这么多人哭,皇上应该不高兴了。”
要不是在朝堂上,窦婴肯定冲田蚡做鬼脸。
“嗯……我俩就别说话啦,赶快想想办法吧。”
田蚡紧张起来。
“两位大人就别掐了,快劝皇上发兵救人吧。”
一位大臣冲两人拱手道。
两人这才进入前殿,准备上朝。
“几个土匪都收拾不了,还想当我的期门军,你们哭什么,他们要出不来,也怪你们给朝廷养了一群窝囊废。”
窦婴和田蚡的一只脚刚踏进前殿,刘彻就掀了桌子。
众人跪在门外,吵闹声戛然而止。刘彻穿过众大臣,甩着宽袖扬长而去。
“卫青,就是卫青,陷害各位的子孙,还嫁祸给我儿子。”田蚡突然跳了起来,“他自己出身卑微,见不得贵族子弟鱼跃龙门,所以才想出这么损的招,各位,卫青才是罪魁祸首,我儿子到现在也没消息啊。”
“走,去上林苑找他去。”
田蚡一煽动,众人刚刚平息的情绪又被提了起来。
好好的朝会一哄而散,个个举着拳头要去给儿子报仇。
“武安侯,再聊聊呗。”
窦婴满眼疑窦地看着一蹦一跳的田蚡。
“呸!”
田蚡转头啐了一口唾沫。
窦婴抖了抖肉坨坨的肥臀,摇晃着朝椒房殿去了。见窦婴拐了弯,田蚡偷摸地转过头,跟了过去。
椒房殿。
刘彻和王娡正在陪窦漪房斗蛐蛐。母子俩玩个乐,老太太听个声,其乐融融,三代和谐。
“魏其侯窦婴求见。”太监来报。
“哟!是老祖宗娘家来人了,快请吧。”王娡笑道。
窦婴跪下,给祖孙仨请了安。
“皇上也在,正好我替大臣们求个情,请皇上发兵解救虎贲郎。”
“丞相就为这事来的啊,难办啦。”刘彻丢下蛐蛐,拍了拍手。
“皇上,要说这车骑将军也太不像话了,如此胆大妄为,我让田恬好生配合虎贲的考核,没想到他一意孤行,要挟田恬做了这么个歹毒的方案,非要带着这帮孩子去剿匪。”王娡插话道。
刘彻心里很不快,但不好把话挑明。野外生存的考核方案上印着卫青和田恬的章,这件事卫青确实摘不掉。
“皇太后说得在理,北军交给卫青确实不太妥当,北军将士也颇有微词,要论威望,骁骑将军李广才是执金吾的最佳人选。”
窦婴说完,王娡脸上瞬间有了怒容。
“好好好,上去咬,咬,咬……”
专心听蛐蛐叫的窦漪房突然发了声。
“武安侯田蚡求见。”太监又来报。
“进来吧,今天真是热闹啊。”
窦漪房说话也没忘了让侍女继续斗蛐蛐。
“武安侯,你到椒房殿有何事啊?”
王娡问道。
“回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皇上训练新军不易,虎贲营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材,下臣已派人赶往上林苑,责令我儿田恬,务必全力营救,一个都不能少。”
田蚡回道。
“田恬这孩子还算脑袋清醒,北军之前军心涣散,他一去,整个上林苑面貌一新,虎贲营的训练也让他抓得有了起色,要不然哪有现在的成绩,我斗胆举贤不避亲,北军让田恬执掌再合适不过啦。”
王娡借着田蚡递过来的话头,说了一大通。她说完,窦婴、田蚡和王娡都看向了窦漪房。
窦漪房接过侍女递上的毛巾,擦了把脸,又专心听蛐蛐叫去了。
刘彻甩开袖子,接过侍女手中的竹签,斗起了蛐蛐。
“朝堂之上都哭着喊着要去救儿子,怎么到了这,想着要换卫青了。仗没打完,人还没出来,这个时候换人,王公大臣的儿子朕到底救不救啊?”
刘彻一边斗蛐蛐,一边说道。
窦婴和田蚡互相看了看,没有说话。
“皇上,人心不可失,王公大臣的儿孙出了事,他们哪还有心思给朝廷办差啊。”王娡道。
“是是是!”
窦婴和田蚡同声附和道。
“朕也想去救,可是不好办啦,调动北军是大动作,朕需要从长计议。”
说完,刘彻故意扎了蛐蛐一竹签,蛐蛐的叫声顿时急促起来。
窦漪房斜着身子,伸了个懒腰道。
“一个土匪还需要这么兴师动众,国家用兵的地方多着了,皇上不是一直憋着劲想上疆场练练手吗?这几个土匪就让你过过手瘾。”
“好,孙儿这就去安排,不过孙儿确实有难处。”
刘彻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
“说说看吧,两位大人都在,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窦漪房道。
“调兵打仗,需要钱粮,再说这是为大臣们出兵,从国库掏钱,朕没法给天下百姓交代。两位大人,你们说呢?”
窦婴和田蚡呆在原地,不知道怎么接茬。王娡也一下子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儿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两位大人管着全国的税收钱粮,尤其武安侯更是经管朝廷的钱银多年,这点事,你们就张罗着给皇上想个法子。”
窦漪房补了一句。
“下臣……理解皇上的苦心,只是不从国库掏钱,下臣……实在想不出从哪里开支。”
既然被点了名,田蚡不得不接话。
“是啊,军费确实没有其它来路。”
窦婴附和了一句。
刘彻笑了笑。
“为国家打仗,自然国库开支,可这是给王公大臣们救儿孙,怎么可以让国家出钱啦。”
刘彻说完,坐了回去。
两人迟疑了半天,互觑一眼。田蚡眨了眨绿豆眼,勉强开了口。
“一切请皇上定夺。”
“我看啦,救谁家的儿孙就由谁家出钱,多的多出,少的少出,大户大出,小户小出。”
刘彻说完,两人顿时后悔起来,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刘彻见两人不说话,又补了一句。
“我知道,王公大臣们多不愿意,二位是我大汉的股肱之臣,你们带个头,其他人就没话说了。”
两人还是没说话。
“其实朕也不愿意这么做,不去救,这些大臣们不会放过你们二位,考核方案上可不止卫青一人的印鉴。窦家的子孙最多,到时候,丞相家的门槛恐怕是保不住了。”
刘彻说完,眼中的怒气慢慢开始凝聚。
“下臣……愿……意出。”
田蚡泄了气,低下了头。
“臣也愿意出。”
窦婴嘟起了嘴。
“好,一家百万钱,收齐了交给朕。”刘彻道。
“皇上,打个土匪要不了这么多啊,这都够十万人打上好几年了。”
“两位是在质疑朕贪污吗?”
“臣不敢。”
窦婴回去后三天没吃下饭,田蚡三夜没上过床。
祖孙仨斗了回蛐蛐,没分出输赢,押外围的输个精光。
王娡和田蚡合伙陷害卫青,刘彻憋着要虎符,窦漪房和了团稀泥巴。两个不知深浅的大臣过去要官,正好被刘彻抓住机会,剥削了点劳务费。
要,还不敢少要,少要了,动一回歪脑筋不划算。所以,干脆,一次性,把期门军的军费要齐了。
刘彻正愁出征南越没地方报销,两个可爱的大臣自己送上门。土匪绑票,皇帝收赎金,恶有恶报,天下太平。
当然,当皇帝不光要脑子灵,人情世故也要懂。这事过后,刘彻重新给窦婴划了块地,田恬成了南征军的参谋长,专门给司令李广,政委卫青画地图,也算学以致用。
至于其他大臣,刘彻以自己过生日的名义,请大家吃了顿有偿的饭。
部队有了,将领也配齐了,如今钱也有了,刘彻一个人躲在前殿,感觉人生简直不要太完美。
其实,这些家长们后来才知道,根本用不着花钱,卫青不顾田恬的阻拦,早就在山谷外围集结,准备救人。
怪就怪窦婴和田蚡俩人自作聪明,特别是自以为比皇上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