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去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像个当兵的。
之所以这么老实,是因为秦星这一次让他干了一件十分露脸的事。
南越王宫规制整齐,布局简单,东南西北,四大四小八个门。南越军主力悉数进驻番禺城,八个门个个重兵把守,还有机动部队在城中大营驻防。
按田恬的话说,就算只蜜蜂想飞进王宫,南越军都要先把它屁股后面的针拔出来。
这种情况下,秦去病也没想出什么正的歪的主意。
无奈之下,秦星给他和李敢安排了一件让众人大惑不解的任务。
每天轮换着在八个门前擂鼓。
就这样,秦去病和李敢像模像样地学着军前叫阵的将军,东门叫一阵,西门擂一趟,南门骂个街,北门竖个中指。
守卫王宫的南越军一听鼓响,立刻刀剑出鞘,弓拉满弦。北门响了西门增援,西门响了南门增援,南门响了东门增援,东门响了北门增援。
两天下来,秦去病擂破了四面鼓。王宫内的驻军转着圈拉练,一个个累得只骂秦去病和李敢不是东西。
这招疲敌战术差点让驻军招架不住。好在王宫伙食不错,赵眜生怕驻军坚持不住,守卫出现漏洞,让秦星趁机“溜缝”钻进来。所以,他安排驻军一日三餐,顿顿鸡鸭鱼肉,勒令他们时刻保持警惕。
时间久了,王宫内也没人再把秦去病和李敢的小把戏当回事。渐渐的,听见鼓响,他们只当唱大戏的又开了锣,隔着城门听个热闹,谁也不动唤。
于是,秦星让秦去病和李敢消停了一天。
翌日,番禺城大雾弥天,王宫外突然万马奔腾,听着就像骑兵要攻打王宫。
这一下,驻军再也不敢偷懒,四个大门各派了一支队伍出宫巡查。
最后的结果是,四支队伍围着王宫转了一圈,别说骑兵,连坨马粪也没见着。
大雾不散,谁也看不见谁,四支队伍自己差点大水冲了龙王庙。
正当四支队伍悻恹恹地进了城门时,城外又开始万马奔腾。
于是,转圈拉练由王宫内转到王宫外。
他们哪里知道,秦去病和李敢正骑着马绕着王宫转圈,只是马屁股后面各自拖了一长串石头。
驻军一出来,俩人便找地方猫起来,时不时还“趁雾打劫”,给出城的兵士使个绊子。
傍晚雾散了,“骑兵”也消失了,王宫的驻军个个也基本累成了翻肚皮的蛤蟆。
最后,被扰得坐立不安的赵眜丢出一道王命:不准来阴的,必须拿出真本事。
国师秦星倒也听话,又选了一个大雾天,八门同时擂响了战鼓。
南越领军眯眼皱眉,用头发稍分析片刻,得出结论,一群二愣子,一剂老药方,没什么新意。
于是他吩咐继续睡觉。
就在驻军集体睡回笼觉的空,王宫上空,迷雾之中突然掉下了几只大得不太合常理的“飞天蝙蝠”。
“蝙蝠”落地,期门军从“翅膀”下钻了出来。
作为南越国的蛮子,蝙蝠自然是见怪不怪,但“蝙蝠”下面藏着人,却着实让回笼觉没睡踏实的哨兵吓了一大跳。
所以,警示锣还没来得及敲响,他们的尖叫声已经把整个王宫的人吵醒。
要说身怀秦人基因的南越国正规军,绝对不是盖的。几声尖叫过后,正在做梦挠墙的驻军纷纷提着裤子夹着兵器,眨眼回到了各自的战斗岗位。
期门军顿时成了跑进王宫的野山鸡,被驻军追得满地乱跑,不大一会儿功夫,就在领军和赵眜系好裤腰带的时候,一个没少,全部落网。
游戏结束,所有的驻军总算松了口气。没等领兵发令,他们立刻恢复了越王宫的常规警卫。
鉴于国师的尊贵身份,驻军不敢给被俘的期门军上刑,所以驻军只能找了个背人的地方数落这群中原来的野小子如何不是玩意儿。
赵眜看着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期门军,得意地冲领军点了点头。
“兵者,诡道也。强而避之,怒而扰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国师,南越国的军人也读《孙子兵法》。”
领军握着剑柄,摇着脑袋哂笑道。
“好了,懂兵法,能飞天,国师也确有非凡之处,如今胜负已分,国师明日出征,到东瓯国征粮。”
赵眜捋着胡子笑道。
两人得意完,被抓的期门军却没一个作声。
领军气不过,命令期门军抬起头,他仔细扫了一眼,心中顿时大叫不好。
秦星和秦去病不在里边。
四周恶臭弥漫,熏得秦星的脑干直抽抽,脑细胞活跃起来就容易调出一些难忘的记忆。比如这会儿,秦星就想起了他上一次身处这么恶劣的环境,是带着秦去病他真爹霍仲孺,钻进未央宫的排污口。
同样的环境,上一次带爹,这一次带儿子,秦星想想都觉得恶心,就好像外面的味道化成液体灌进了他的胃里。
好在这一次他有准备。
他用竹子做了个简易的水肺,又用牛皮做了个漏风的防毒面具。
两人好不容易爬出洞口,秦去病迫不及待地脱了装备,大口喘着气。
“爹,这玩意拿去捞鱼多好,好好的大门不走,非钻粪槽子,你咋想的?”
“你懂啥,这叫声东击西。”
“对付他们用不着,再闹个两天,保管他们自己投降。”
“你忘了庹黎啦,这帮人是正规军,那点把戏只够糊弄一时。”
“行行行,你有理,你脑子灵光,但下次能不能钻水门,别钻粪坑啊。”
“水门有闸,你要游过去,就是条作死的鱼。”
“你怎么知道?”
“老爹我画的图不是给你欣赏的,是要你装脑子里边,就你这德行,到了大漠,一阵风都能把你刮迷糊。”
“你厉害,儿服了,麻烦指条路,现在往哪走?再不走,儿我宁愿被他们抓去,也不想在这偷看南蛮子的屁股。”
“你去闻闻。”
“闻什么?”
“哪臭?”
“哪都臭,我的爹。”
“哪边更臭?”
“哎——我——”秦去病瞪了秦星一眼,“爹你咋不去呢?”
“我是你爹,叫你去就去。”
“你先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道道?”
秦去病指着秦星的鼻子道。
秦星叹了口气,道:“吃肉的比吃素的屎臭,肉吃得越多屎越臭,王宫里谁的肉吃得多?”
“赵眜?”
“学着点,快去!”
……
秦去病干呕了两下,扶着墙道:“爹,都一个味儿,不信你闻闻。”
“不用闻,早就知道了。”
“那你——”秦去病差点骂出来。
“哗啦啦”一个响声从头顶传来,秦去病顾不得他爹,自己先跳到一边,躲开了飞流直下的“农家肥”。
正当他松口气,庆幸自己没被“灌溉”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肩膀上像压了什么东西。
他抬头一瞧,秦星正好站在他的肩膀上。
“你是亲爹呀!”
秦去病一扭肩膀,秦星掉了下来。
“快爬上去,要不然下一趟躲不过去了。”
两人戴着防毒面具,钻进了粪道。
等二人蹑手蹑脚地走出恭房时,发现整个王宫已经乱了套。驻军来回穿梭,个个叫喊着抓国师。
秦星闷晕了两个小卡拉米,两人换上驻军的衣服,混进了南越军的队伍。
出了恭房,换了干净衣服,秦去病顿时活跃起来。这种浑水摸鱼的事情他最在行,更何况呼吸了新鲜空气,秦星画的王宫地图立刻浮现在他脑子里。
秦星跟着秦去病,没费多大功夫便到了赵眜的寝宫。
“爹,进去吧。”
“别慌,这房间有密室,咱们要跟着赵眜进去。”
“爹,你眼睛能穿墙啊?”
“别问那么多,先躲起来。”
过了一会儿,气急败坏的赵眜抖着胡子进了寝宫,两人偷摸跟了进去。
赵眜支退左右,打开卧榻后面的密室,一束亮光透了出来。
借着光,秦星和秦去病看见一个光头和尚端端正正地坐在里面。
人脸没看清,但和尚的一双眼睛却让秦星心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