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的雨季漫长而闷热,动植物凭借充沛的雨水和阳光疯狂生长。
静谧的早晨,大叶舒展,雨露叮咚。在绿意葱葱的树冠底下,一些小生物正在肆意狂欢。
竹笋的嫩芽顶破绵密的黑土,拥抱穿过丛林缝隙的阳光;破壳而出的雏鸟张大嘴巴,接收了人生第一滴甘露;甲虫扑扇着翅膀,和蜘蛛做着生命的赛跑……
不知名的藤株穿过密如织网的杂草,恣意释放着自己的生长激素,一晚上的时间,已经将腐败的枯草完全覆盖。
蚂蚁排着整齐的队伍,正在搬运蚁群的早餐。与往常不同,它们的面前横亘着一段高大的山脉,它们发挥着团队优势,正在山脉上接力攀爬。
“啪”
一声巨响,可怜的蚂蚁牺牲在了辛勤劳动的路上。
“妈的,这他娘什么地方,睡一晚,身上能长出草来。”李广扒拉着身上的蚂蚁,对着碎叶般洒进林子的阳光抱怨了一句。
“嘘!”
卫青对着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干啥?”
李广的起床气还没有消散。
“有东西。”
“切!”
李广不屑一顾地伸了个懒腰。
“别动,咬上就麻烦了。”
卫青说完,李广顿时愣住了。一阵丝滑的感觉在他的臀部蔓延开来。
李广心头一紧,不祥的预兆从尾骨一直传导到眉心。玉面飞龙”冷峻的脸庞瞬间垮了下来,就像“标枪”打在裤裆里,脸上的表情怪异又狼狈。
一个尖尖的脑袋刚刚露头,卫青一招猴子偷桃,猛地从李广两腿之间掏出一条拇指粗细的小蛇。
李广咬着嘴唇,看了看破了裆的裤子,差点哭出来。
“卫青,你真狠啦!”
“要不是我眼疾手快,净事房你就不用去了。”
李广长吁一口气。
“我儿子要是死了,老李家就绝后了。”
说话间,他的两腿还在不停地打颤。
李广忍着难以名状的痛,双手撑地,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啊!”
一声惨叫,吓得卫青差点把蛇掉地上。
“还是咬上了。”卫青赶紧扔掉蛇问道。
“嗯!”
李广痛苦地点了点头。
“哪儿?”
“屁……股。”
“不打紧,不打紧,没咬到命根子。”
两个兵士配合着将李广翻过身。看着他屁股上的伤口,卫青直摇头。
原来,李广刚才一屁股坐到了蚂蚁窝上。人家正在为死去的蚂蚁兄弟举行追悼会,他一屁股毫无征兆把人家灵堂给压扁了,所以,侥幸屁下得生的蚂蚁,一股脑,集体在他屁股上咔嚓了一口。
现在,李广的屁股血淋淋的,肿得像面鼓。
“咋样呢?”
李广趴在担架上,火辣辣的感觉让他痛不欲生。
“没事,比以前更紧翘。”
“疼啊!”
“忍忍吧,几只蚂蚁而已,谁让你占人家地方的。”
“我他娘哪知——啊!”
话没说完,李广疼得连声叹气。
队伍里的医官给李广敷上了薄荷草,才缓解了李广的疼痛。
中午时分,他穿上新裤子,勉强能学着鸭子的样子走路。
“这林子不是人呆的地方,得想办法赶紧出去。”李广擦着脸上的油汗,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
“出去有人打埋伏。”
“在这被蛇和蚂蚁打埋伏。”
“忍忍吧,比身上长花花强。”
“再忍,我老李身上就没全乎地方了。”
“等等,等尖兵回来,看看田恬他们在什么地方。”
丛林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艳阳高照,转眼之间下起了瓢泼大雨。
李广和卫青一人顶着一片树叶,像两个猴子一样,蹲在一棵参天巨木底下,对着树冠望眼欲穿。
“这雨什么时候能停?”李广挠着屁股问道。
“停了!”卫青答道。
“你怎么睁眼说瞎话?”
卫青指着前方道:“那边停了。”
“老天爷是不是存心跟咱们过不去,下雨还挑地方?”
“蚂蚁和蛇还挑人了。”
卫青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你的意思是咱老李是扫把星呗。”
“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这心思。”
“那你揶揄我干啥?”
卫青皱了皱眉头道:“你能不能动动脑子?”
“咋啦?”李广有些恼火,“是不是欺负老李是个实在人。”
“实在人还在马屁股后边藏蜜蜂?”
“你别胡说八道,被人听见杀头的。”
“哼!”
“行了行了,都一棵树底下躲雨了,你卖什么关子?”
“向导说什么都不往这片林子来,你想想为什么?”
“一个不开化的蛮子,什么都不懂,你把他们的话当真。”
“可一进来,咱们就各种不顺。”
“还真有鬼神啦?”
“鬼神有没有我不知道,但这丛林的脾气的确不太好。而且蚂蚁蛇的,专挑你一人祸祸,也确实有点奇怪。”
李广挪动屁股,往卫青身边靠了靠。
“说来奇怪,未必老李我的血是甜的?”
“你自己尝尝。”
“卫青,你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
卫青没有答话,而是拿出一个顶针大小的绳圈。
“什么东西?”
卫青看了看李广的裆道:“想弄你那条蛇身上的。”
“咋地,这小猛物还系裤腰带?”
“我说你正常点,行不行?你拿你的家伙什编个绳圈试试。”
李广心头一惊。
“人放的啊?”
“你总算明白了,蚂蚁、蛇都是人放的。”
“这的蛮子真邪乎,是不是咱们闯人家地盘,他们来阴的。”
说着,李广站起身,又准备对着树冠开骂。
“你省省吧。”卫青拉着李广重新蹲下来。“咱们被盯上了。”
“夜郎国的蛮子?”
“不知道,这里的蛮夷连南越国的向导都说不出个一二三,咱们小心点,要不然,下回遭殃的就不是屁股了。”
二人说话间,雨骤然停了。
一行人沿着向导指的路,在尖兵的带领下,在泥泞的林子里蹒跚而行。
日头偏西,负责联络的尖兵回到队伍,告诉了卫青和李广一个坏消息。
秦星和田恬带领的队伍失踪了。
“目标都是夜郎国,秦星不会失踪的,这林子很诡异,走迷路很正常,咱们一路追踪,他们会留下记号。”
卫青对李广道。
“我倒不担心你那个姐夫,他鬼点子多,鬼见他都哆嗦,咱还是想想咱自己吧。再不走出去,人没到夜郎国,这几千号人全喂蛇了。”
李广回道。
卫青白了李广一眼,杵着竹杖往前走去。
晴雨交加,冷热更替,丛林里起了大雾。一行人刚挨过雨淋,又蒸起了桑拿。
李广热得脱光了上衣,仍旧热汗滚滚。
就在所有人疲惫不堪,想就地躺平的时候,一阵“哗哗”声从前方传来。
不到一炷香功夫,尖兵来报,前方有溪涧。
这一下,兵士们的情绪立刻高涨起来,纷纷跟着尖兵向前跑去。几个着急的,人还没到水边,衣服已经脱得精光。
李广行动不便,拖着受伤的屁股一扭一扭地,像只肥臀羊,一蹦一跳地跟在后边。
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人瞬间放松下来,连日的疲惫和颓废一扫而光。
“车骑将军,我看今天就到这吧,让兄弟们好好松快松快。”
李广在溪涧里扎了个猛子,转头对卫青道。
看到兵士在溪涧里连连叹气,像是喝酒上了头,卫青知道只能依了李广。
天色渐暗,溪涧里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只有李广泡在里边一直没动地方。
就在大伙享受着难得的沁凉的时候,他又出了状况。
他那受伤的屁股不知道被什么扎了一下,疼得他赤条条地在溪涧里跳了起来。
“没事,小虾米。”卫青看了看伤口,对李广道。
放松下来的的李广也没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可是到了晚上,大家正酣然入梦的时候,李广突然口吐白沫,人事不醒。
被虾米咬的地方一片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