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衍山下。
聂壹放开了自己的黑马，让他在沙漠里自由地奔驰。
秦星呆呆地看着他脖子上的缠枝纹出神。
“我说这是天生的，你信吗？”
聂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真是天生的？”
秦星有些不敢相信。
聂壹笑了笑。
“所以，我天生就是响马子。”
秦星皱起了眉头。
“怎么入的墨门？”
“也是天生的。”
聂壹迎风捋了捋头发。
“你在说笑。”秦星淡淡地回道。
“我爹娘都是墨者，我自然是天生的。”聂壹回道。
秦星看着姑衍山的山顶，又看了看在沙漠撒欢的黑马。
“如果把天下的墨者都送到这里，他们能生存吗？”秦星突然问道。
聂壹好奇地看了看秦星，随后迎风敞开了衣襟，露出了油亮的胸大肌。
“我就是墨者，当然能生存。”聂壹扭头看了看远方，“你为什么有这个想法？”
秦星叹了口气。
“天下之大，想给墨者找个家园还真不容易。”秦星道。
“他们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聂壹问道。
“可他们永远躲在人后，从不敢公开自己的身份。”秦星回道。
聂壹笑着摇了摇头。
“但愿天下会有这么个地方吧？”
聂壹站前身，冲黑马吹了声口哨。
“马邑的事完了，铁锭子也给匈奴了，我山寨的兄弟可要吃饭。”
聂壹跳上马。
“西域的江湖上，王恢已经掀不起浪花了，没人还会听他的调遣。”秦星道。
“那你就太小看王恢了。”聂壹调转马头，“他在马邑的产业不过是冰山一角，西域各国都有他的城堡，只不过这次在马邑，他的野心大了点。”
秦星惊愕地看着聂壹。
“商人求财，这一回他人财两空，赌上一切，就为这一次，这不像商人干的事。”秦星道。
“所以他不会善罢甘休。”聂壹拉起缰绳，“还有，银铜出了马邑，我可保不了，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就算我不抢，也不能拦着别人抢。这事没完！”
“匈奴呢？”秦星问道。
“和匈奴有勾结的可不止王恢一路人马。”聂壹道。
“等我号令，我不会便宜了匈奴，皇帝也不会。”
秦星说完，聂壹一抖缰绳，冲进了沙漠。
秦星呆呆地看着聂壹消失在天际线，随后，他靠到姑衍山的山体上。
此时，他想起了掌柜的和铁匠。虽然聂壹也是墨者，但秦星总感觉和他有些距离，无法走进对方的内心。
这让身为灵子的秦星很没有踏实感。虽然这几次的安排，他都无条件地服从，但秦星始终觉得，聂壹就像他胯下的黑马，时而属于他，时而属于大漠草原。
马邑的危机虽然解除了，但秦星心里很清楚，现在的局面不是刘彻想要的局面。
迟迟不让公主出塞，就是他觉得还没有找到好的时机。现在又往马邑送了两车银铜，秦星明白，未央宫里的刘彻已经迫不及待。
秦星在这件事上，他的脑子很清醒，汉匈之间，这会儿不能直接开战，李广再能飞也挡不住伊稚斜的几万骑兵。
马邑城破，随之而来的局面不是刘彻能收拾的。起码，大汉朝要付出很惨痛的代价。
在秦星看来，朝堂之上的纷争还没有结束，大汉的达官贵人还没认识到必须和匈奴打一仗。
所以，双方都还没到直接下场的时候。
张骞把铁锭子送到了伊稚斜的帐下，让匈奴知道，此时的汉朝皇帝还不想打仗。
但伊稚斜有一点没想到，刘彻虽然不想和他打仗，但需要且必须和他撕破脸。
秦星深深吸了一口气，这种站在王朝的转折点上，紧紧握住历史脉搏的感觉让他的心情很沉重。
他轻轻拭去额头的汗珠，形单影只地跨上了马。
秦星回到马邑的时候，李广正火急火燎地到处找他。见到他回来，李广连撒泡尿的功夫都没给他，便直接把他拉进了衙门。
“响马子们不都撤了吗？你慌啥？”秦星道。
李广支退左右，劈头盖脸地对秦星发了一通脾气。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一个人跑出去采药去。”李广叉着腰道。
“你别一惊一乍的，不都好好的吗？”
秦星有些奇怪。
李广指了指窗外。
“我派出去的尖兵都回来了，马邑城是安全了，丝绸之路上的各个险关，全被响马子们分配好了，只要银铜出了马邑，走一路抢一路，关键，那些地方都是匈奴地盘。”李广道。
秦星叹了口气。
“不是让你上书请皇上调兵吗？”
李广将奏折扔给了秦星。
“你那个吃软饭的小舅子批示的，说皇上让我们自己想办法，他不管，只要汗血宝马。”李广两手一摊道。
“你说话能不能客气点，卫青可不是吃软饭的。”秦星捡起奏折道。
“行，只要能过了这关，我是吃软饭的，行不行？”
李广抱怨起来。
秦星扔下奏折。
“这帮土匪也都不长脑子，他们在丝绸之路上动手，不等于是给匈奴出力吗？”秦星道。
“就你聪明！”李广叱道，“你以为他们吃得下这么多银铜，不都是给匈奴出力，自己落点辛苦钱嘛。”
“这么说，咱这一关逃不过去了。”秦星笑道。
“谁说不是了，你还不快想个办法。”李广拍着手道。
“急什么！大不了多等些日子。”秦星抱起膀子道。
“你说什么屁话！匈奴的聘礼都到马邑了，再过几日马邑的兵必须全体出动，给公主送亲，到时候马邑就是一座空城，你说怎么办？”李广道。
秦星看了李广一眼。
“响马子为什么听匈奴的？”秦星突然问道。
“尽问些没用的？谁给他们钱，他们听谁的。”李广答道。
秦星起身转了两圈。
“既然这样，钱在咱们手上，他们凭什么听匈奴的？”秦星道。
“我说你——”
李广顿了顿。
“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既然匈奴不敢自己下场抢，那咱们就和响马子们好好谈谈。”秦星道。
“怎么谈？谁去谈？”李广问道。
“公孙敖呢？”秦星问道。
李广摇了摇头。
“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