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簌簌,寒霜瑟瑟。
长安城外,驿桥码头。
秦星和卫青穿着便装,秦去病和李敢正帮着狐姬把行李装上船。
蓬头垢面的田蚡裹着衣服,对着水里的鱼不停地叫唤,就像它们是田府门前曾经的门客一般。
秦星拿过一个小木箱子,递给田恬。
“就这么多了,再多也没了,路上保重。”秦星道。
田恬苦笑一声。
“骗了我家两车,就还这么点,算是安慰吗?”田恬笑道。
卫青拍了拍田恬的肩膀。
“有些事你心里明白就行了,你我身在大汉朝,好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夜郎国虽小,但是个自在地方,保重!”卫青道。
田恬长叹一声,抱起了自己的儿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咱们王家的人早该相时而退了,可惜我爹——”
话没说完,田恬摇了摇头。
“卫青为了你家,已经尽力了,这算最好的结果了。”秦星劝道。
田恬流着泪点了点头。
“皇上会放过我们吗?”
“不重要了,田家的势力已经被皇上连根拔了,那些往日依附你们家的王公大臣,皇上一个也没留。不管你爹是真疯还是假疯,只要不出夜郎国,不会有事的。”卫青安慰道。
田恬跳上船,拍了拍秦去病和李敢的脑袋。
“大汉军界以后是你们的天下,哪天打到夜郎国,记得给我儿子留条命。”
田恬的眼泪滴落到船板上。
“哪能啊,田副将,夜郎国可是大汉的南疆,不能。”秦去病苦笑着回道。
李敢拿出一把短匕首塞到田恬儿子手上。
“留个纪念,我爹被皇上派出去平叛了,我替他来送送田副将。”李敢道。
田恬看了看四人,抱着儿子,和狐姬一道进了船舱。
船缓缓驶出驳岸,一束阳光从云层中射了出来,正好照到驿桥上。
秦星看着船渐渐消失在水道上,久久不愿离去。
“走吧,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了,大汉朝从此再也没有田家了。”卫青拉着秦星道。
“先是窦家,现在是田家——”
秦星想说什么,却止住了话头。
“想说啥?”卫青拍着秦星的背,“皇上是个明君,现在是他大展拳脚的时候,轮到咱们去北边建功立业了。”
秦星苦笑一声。
“你和去病该派上大用场了,我,我——”
秦星摇了摇头。
“打匈奴可离不了你,这时候想退缩,来不及了。”卫青道。
秦星也流下了眼泪。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秦星了,帮不了你们了,到了北边,全靠你们自己了。”秦星道。
“说什么呢?”卫青疑道,“皇上不是恢复你的官职了吗?有些事别往心里去,咱爷们一起去北边,把匈奴赶出草原。”
秦星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只怕真正上了战场,我顶多跟你们打打下手,其他事我也帮不上忙。”
卫青定睛看了看秦星。
“你今天说话怎么这么丧气,皇上已经做好准备,就等咱们兴兵开拔了。”
秦星强装笑容,点了点头。
“走吧,回去,去病娘还等着我,咱们等着皇上的诏令。”
说完,秦星拉着秦去病上了马。
自从回到长安城,秦星便安排掌柜的和铁匠发动所有的墨者,到处打探公孙敖的消息。
拥有了“天慧”系统的佟骁,实力已经完全在秦星之上。他必须夺回“天慧”,更要彻底湮灭佟骁,否则,即便没有寒星剑和方向针,佟骁也能凭借“天慧”,一步步改变历史,让自己成为地球永世的统治者。
失去了“天慧”系统,秦星变得和普通的汉朝人没有分别,他再也不是那个足智多谋的“师爷”。有时候,特别是当他面对刘彻的眼睛时,他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自信。
直到现在,公孙敖依然没有音讯,秦星的心里就像搁了一块大石头,时时压得他喘不过气。
田蚡被刘彻彻底收拾,未央宫里也发生了变化。
王娡自知她的时代已经过去,自从田蚡倒台,她的椒房殿也变得冷冷清清,少有人问津。
皇后卫子夫诞下太子后,原先的宫殿已经很局促,刘彻好几次都想把卫子夫的寝宫安排到建章宫,但卫子夫都以“夫妻不能离得太远”为由拒绝了。
王娡的椒房殿渐渐成了冷宫,本已到风烛残年的王娡越发感到孤独寂寞冷。
后来,他干脆主动向刘彻提出,自己思念先帝,想搬去建章宫。
刘彻就等着她自己提出来,好把椒房殿名正言顺地安排给皇后卫子夫。
于是,王娡提出要去建章宫,刘彻立马表示同意,为了表示孝心,还特意安排卫青把建章宫修缮一新。
临近搬迁,刘彻还让秦星去给王娡请安,说只要皇太后看上的东西,都可以搬到建章宫。
王娡悻恹恹地列了个清单,交给了秦星。
一切准备妥当,卫子夫为了表示儿媳妇的孝心,亲自前往椒房殿给王娡送行。
“皇后有心了,老婆子谢过皇后,哀家这就给皇后腾地方。”
一夜之间,王娡苍老了许多。
卫子夫带着太子和公主,恭恭敬敬地给王娡行了礼。
“若皇太后愿意,可长居椒房殿,子夫必早晚请安,替皇上尽一份孝心。”卫子夫回道。
王娡苦笑一声,扶起了卫子夫。
“我们都是女人,都有人老枯黄的一天。皇后深受皇上恩宠,哀家就不夺人所爱了,皇后当好好教育太子,让他将来顺利继承大汉的江山。”王娡道。
卫子夫点了点头。
“建章宫离的并不远,子夫有空就去陪皇太后说说话,太子想奶奶了,我会带他去看望皇太后。”卫子夫道。
王娡笑着摸了摸太子刘据的脑袋。
“刘家有后了,我这个皇太后也算不负先帝所托。皇后是刘家的功臣,这椒房殿自当物归正主。”王娡道。
说完,王娡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上了轿子,卫子夫带着太子和公主,毕恭毕敬地立在轿子旁。
轿帘放下的那一刻,王娡回头看了看她生活了一辈子的椒房殿,眼角滚下了一滴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