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在听到了这名匈奴俘虏的回答后,霍去病自己都愣了一下。
不是,还真有啊?
霍去病虽然心高气傲,但唯独对自家舅舅卫青是无比佩服的。
他相信卫青的判断,觉得匈奴人的主力应该在东边,而不是西边。
之所以跑这么远,主要还是想着能尽量和一些匈奴的小部落碰一碰。
直到三天前,通过某些张骞曾经说过的细节,霍去病才感觉附近可能有大队匈奴人存在。
只是他没想到,竟然真的就这么巧,被自己抓住了匈奴人的尾巴!
霍去病移开靴子,在这名匈奴俘虏的面前蹲了下来。
“说,要是说不清楚,我直接杀了你!”
匈奴俘虏哆哆嗦嗦,将情况一五一十地统统说了出来。
原来,在附近的确是有大队匈奴人。
但这些匈奴人并不是伊稚斜所率领的匈奴王庭骑兵主力,而是匈奴帝国的行政机关和后勤部队。
其中就包括了匈奴帝国的左右相国、左右大当户、甚至还有冒顿单于最小的弟弟,以及伊稚斜单于的叔叔罗姑比等人。
伊稚斜是一个很鸡贼的人。
在得知卫青率领汉军主力北上之后,伊稚斜立刻就将王庭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是王庭之中最为精锐的四万骑兵,由伊稚斜本人带着,往东边躲藏,并寻找机会吃掉汉军的一部分。
另外一部分则是匈奴帝国的行政机关以及王庭之中的老弱妇孺,还有整个王庭牛羊马等牲畜。
这一部分明显不适合在草原上和卫青率领的汉军主力捉迷藏,所以伊稚斜就让他们直接西撤两千里地,躲在了差不多是匈奴右贤王牧场和王庭牧场的交界处。
这样一来,哪怕是伊稚斜不小心被汉军主力发现并打败,他在西边也依旧保存着一定的实力,还是能够东山再起。
然而伊稚斜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一个十八岁的汉军年轻校尉,带着麾下的八百人狂飙两千里,并且发现了蛛丝马迹!
“相国?”亲手抓住这个俘虏的赵破奴闻言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匈奴人不都是茹毛饮血的吗,怎么还会有相国?”
霍去病其实心中也很意外,但他可不会在部下面前露怯,哼了一声。
“没见识的东西,匈奴人处处喜欢学习华夏制度,有相国很正常,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顿了顿,霍去病对着这名俘虏开口道:
“你现在带着我们去找到你们的大营,我就不杀你。”
俘虏闻言,自然是连连点头,表示绝对听话。
徐自为傻眼了,忙道:
“霍校尉,虽然对面是匈奴的老弱妇孺,但他们的相国和诸多贵族也都在,兵力至少也在一万以上吧?”
“咱们可是只有八百人啊!”
霍去病不满地看了徐自为一眼。
“你这家伙,就是看孙子兵法看太多了,中毒了!”
“打仗当然是要随机应变,能不能打,先让本校尉实地探查一番再说!”
夜幕落下。
在阴山最西侧还要再往西大约一百里地的某处山脚,一座匈奴人的大营就坐落在此地。
虽然已经是黑夜,但霍去病依旧能清楚地看到那里星星点点的火光。
仅仅从火光的分布范围来判断,霍去病也能证实俘虏的话的确是真的。
“娘的,这些匈奴人看起来没什么防备啊,还能听到里面有人唱歌呢。”
“呸,真难听!”
霍去病吐槽了一句,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他心动了。
一直心心念念的匈奴人,这不就在眼前吗?
徐自为看着霍去病越来越亮的眼睛,心中越发的慌了。
徐自为,卫青亲兵!
这一次,是卫青特地安排,让徐自为在霍去病身边待着的。
眼下霍去病看起来似乎真要靠着这八百人去突袭对面至少数万人的匈奴营地,徐自为怎么不慌?
徐自为忙道:
“校尉,既然发现了敌人的踪迹,咱们赶紧回去汇报给大将军,让大将军率领大汉主力前来吧。”
霍去病啧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了徐自为一眼。
“老徐,咱们现在离舅舅他们足足两千里地!”
“来回四千里的路程,你不会真觉得这些匈奴人都是傻子,就这么等着舅舅带着主力大军来踏平他们吧?”
没等徐自为说话,霍去病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开口。
“传令下去,所有人立刻用餐。”
“一个时辰,不,两个时辰后,咱们发动突袭!”
十八岁的大汉剽姚校尉,这一刻神采飞扬,心中燃烧着熊熊烈火般的战意。
等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今天!
汉初世界之中,刘邦忍不住咦了一声。
“不是,这小子疯了吧?”
“他以为他是项羽吗?”
“会死的!”
这一刻,刘邦吐槽归吐槽,但任何熟悉刘邦的人都能听出来,这位大汉皇帝急了。
华夏的长辈们总是喜欢责骂小辈行事孟浪不够稳重,但你要说因为这就恨不得让小辈们去死,那绝对不是华夏长辈们想要看到的结果。
刘恒也忍不住了,埋怨道:
“霍去病怎么想的?这也太危险了!”
“年纪轻轻就死在这种地方,未免太可惜!”
正所谓爱屋及乌,既然霍去病是刘恒孙子刘彻的侄子,刘恒当然也不希望看到这么年轻的霍去病就死在战场上。
萧何、陈平等人也都皱起眉头。
“这种情况下贸然选择出击,实在是太莽撞了。”
“就算是占了有心算无心的便宜,如此巨大的兵力劣势,根本就打不了啊!”
在场的都是大汉开国功臣,其中还不乏声名卓着的开国将军们。
霍去病以八百骑兵去冲击上万,甚至可能是数万匈奴人居住的营帐,在他们看来简直就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只有曹参一个人眯着眼睛,注视着金幕中满脸坚定的霍去病,突然开口道:
“不对,霍去病还真有可能会成功!”
大殿之中的众人,目光一下子就聚集到了曹参的身上。
刘邦疑惑道:
“老曹,你这是咋回事?”
周勃忍不住道:
“老曹,你的想法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听着众人的质疑,曹参并没有慌张,反而看起来更加坚定了一些。
他正色道:
“陛下,诸位,难道都忘了巨鹿之战吗?”
“当时也同样没有人觉得项羽能战胜十倍于己的秦军,可结果呢?”
众人闻言,不由陷入思考。
但依旧还是有怀疑。
灌婴皱眉道:
“项羽那可是堂堂的楚霸王,霍去病都还没有十八岁呢,就能和楚霸王相提并论?”
曹参呵呵一笑,正色道:
“华夏代有人才出,霍去病既然能在金幕中有这么多镜头,又能得到历朝历代皇帝们的夸奖。”
“谁敢说,他就一定不会是和项羽一样的军事天才?”
听着曹参的话,众人都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刘邦突然笑了起来。
“下一个项羽?”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汉初君臣都将目光投向了金幕。
心中,不知不觉生出几分期待!
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匈奴营地里,最大的一处帐篷中,正举行着一场宴会。
这场宴会的主人,是老上单于的弟弟、伊稚斜单于的叔叔罗姑比。
罗姑比笑呵呵地对着面前的诸多匈奴贵族们开口道:
“诸位,我刚刚得到了单于加急送来的情报,他在东边已经歼灭了八千汉军!”
“还有,卫青手下的大将赵信,也带着一万兵马投降单于了。”
罗姑比当然是刻意吹嘘,但眼前这些匈奴贵族们也不知道啊。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匈奴贵族们顿时眉开眼笑,一个个都举杯庆祝。
“诸位,为伟大的撑犁孤涂,草原上的统治者,永远的伊稚斜单于干杯!”
在胜利消息的加持下,宴会的气氛很快就进入了高潮。
罗姑比不知不觉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将视线投向了坐在宴会最角落,最靠近门口的一名贵族老者身上。
“籍若侯,接下来对大军的补给运送,就由你的部落负责。”
这位籍若候,单名一个“产”字,是匈奴开国皇帝冒顿单于最小的儿子。
他的年纪比哥哥老上单于整整小了差不多四十岁,所以才能活到现在,但也已经是年过六十的老者了。
匈奴人可没有什么尊老爱幼的传统。
艰苦的草原生活,让匈奴人深刻地意识到,什么过去和将来都是假的,能抓住的只有现在!
在匈奴人的心中,青壮年男子是最宝贵的资产,然后就是青壮年女子,接下来是男童、女童。
最后,才是这些早就应该死掉却偏偏不死,还要活着浪费宝贵食物的老东西!
任何一个匈奴部族,一旦出现粮食危机,第一个要抛弃的就是老人。
故而,即便这位籍若候按照辈分来说是罗姑比的亲叔叔,但罗姑比依旧对籍若候没有任何的尊敬,一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语气。
匈奴大小王遍地都是,一个侯爵,算什么东西?
籍若侯苦着脸,开口道:
“罗姑比大人,我的部落之中大部分以老迈士卒为主,这跨越两千多里地给单于运输牲畜补给,恐怕力有不逮啊。”
不管怎么说,这位籍若侯毕竟是有一个冒顿单于儿子的身份在,历代单于虽然对他并不算重视,也不会允许有人加害他,坏了单于自己的名声。
单于也是要脸的!
事实上,在和秦朝、汉朝的百年接触过程中,匈奴帝国内部也逐渐发展出了一套行政制度。
这种制度对于南边的华夏文明来说当然是粗糙无比,可却已经是无数年来草原上最严密的制度了。
匈奴帝国在大汉王朝看来是不折不扣的野蛮人,可它本身也的确是草原这么多年来最文明的一个国家了。
所以匈奴单于是真的要脸的。
所以老东西籍若侯虽然被打压、排挤、歧视,但还是能拥有一定的、比较弱小的势力。
作为老人,籍若侯非常能理解老者在匈奴社会中的不易,也尽量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老人。
长此以往,许多在自身部落待不下去的匈奴老人纷纷前来投奔籍若候,这也让籍若候的部落壮大了不少。
同时也导致了一个现象,籍若侯麾下的匈奴军队,竟然有超过一半都是四十岁以上的老者。
当然,这也给了其他匈奴贵族更加看不起籍若侯的理由。
罗姑比冷笑道:
“籍若候,你和你部落里的那些老东西能活到现在,全是依靠了单于的仁慈。”
“现在你有这个机会给单于做贡献,就是上天和伟大的撑犁孤涂对你的恩赐!”
“你若是敢拒绝的话,今天你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了!”
在场的其他匈奴贵族们闻言纷纷大笑出声,各种冷嘲热讽,甚至有人已经拔出了腰间刀剑,虎视眈眈地看着籍若侯。
大草原上的男子汉可不会跟你说那么多废话,一个老东西,说杀也就杀了!
籍若侯被这一幕吓得心惊胆战,只能苦着脸答应下来。
“好好好,我这就安排,马上回去安排!”
罗姑比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喝斥起其他的贵族们。
“把刀放下,这可是冒顿单于的小儿子,你们尊敬一点!”
“杀了籍若候,给单于当食物的牲畜你们自己部落出吗?”
众人闻言,顿时嘻嘻哈哈地坐了下来。
“也是这个道理,老东西自己用牲畜去喂单于的大军吧。”
“老子的牲畜可宝贵着呢,今年冬天说不定老东西又要来求老子了,哈哈哈。”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籍若侯快步离开,回到自己营地。
“安排一下,明天带着部落八成的牲畜去献给单于。”
做好布置后,籍若侯看着面前的灯火,怔怔出神。
以前还好,自从过了四十岁之后,这日子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匈奴社会对老人的欺压和歧视,让这位本该尊贵无比的冒顿单于幼子这些年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头。
“唉,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脚步声响起,一名老迈的匈奴军官走了进来。
“侯爷,情况有些不对。”
“今天咱们派出去的五名斥候都失踪了,现在还没有回营。”
“什么?”籍若侯吃了一惊,“难道出事了?”
匈奴军官想了想,道:
“也未必就是出事了,或许只不过是碰到别的部落的混蛋,被他们杀了。”
说话时,这名年纪比籍若侯小不了多少的军官脸上露出愤恨的表情,显然这种事情早就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籍若侯迟疑片刻,站了起来道:
“我得去和罗姑比他们说一下,提醒一下他们。”
他急匆匆地走出自己的帐篷,再度准备返回刚刚宴会所在地。
镜头一转,到了匈奴营地之外。
霍去病蹲下身子,动作极为轻柔而小心,将自己坐骑的四蹄全部都用布包好。
随后,他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身边众人。
“都准备好了?”
众人无声点头。
霍去病呵呵一笑,翻身上马,从马鞍下面取出自己的骑枪。
“走!”
八百骑兵,在夜色中悄然靠近了匈奴人的营地。
河水哗哗地流淌着,掩盖了战马本就变得轻柔许多的马蹄声。
“不好了,我的斥候失踪了,汉军主力随时都可能会出现!”
籍若侯闯入了宴会主场地,高声对着面前众人示警。
巨大的帐篷中安静了几秒钟,随后众人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罗姑比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籍若侯,我看你不但老了,而且脑子也没用了!”
“咱们这里距离去年的王庭足足两千里地!”
“你觉得卫青能未卜先知,长途跋涉两千里来到这里?”
众人爆笑不止,对着面前的籍若候大加嘲笑。
霍去病握紧了手中的骑枪,穿过了营地外的诸多牲畜。
一头牛抬起头,看了一眼霍去病和身后的八百骑兵,哞哞地叫了一声。
霍去病吓了一跳,心中暗骂一句。
“他娘的,这死牛头,晚点就把你给下锅了!”
狠狠地瞪了这大黑牛一眼,霍去病继续前进。
终于,他们成功地穿过了营地最外围不知道多少万头牲畜,即将进入营地核心的外圈。
看着眼前逐渐变得明亮起来的火光,霍去病知道是时候了。
“给我冲!”
十八岁的大汉骠骑校尉一声怒吼,手中长枪高举,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八百大汉骑兵也不再掩饰声音,紧随其后,飞驰而过。
仅仅三十秒的时间,霍去病就冲入了无数火把的照耀范围内。
一名面带惊愕的匈奴骑兵,正好迎头和他撞上。
霍去病手中长枪一抖,和之前在长安皇宫校场中无数次训练一样,精准无比地刺出,正中这名匈奴骑士的胸口。
两人瞬间交错而过,匈奴骑士砰地一声落马,没入了火把照耀下的阴影之中。
马蹄踏破了营帐。
八百汉军见人就杀,毫不留情。
无论男女老幼,只要挡在冲锋的路上,就是死!
赵破奴紧随霍去病身后,一伸手正好将一个火把拿到,随后瞄准不远处的某座帐篷,用力地丢了出去。
火把准确落在帐篷顶部,很快火苗就在上面蔓延开来。
“敌袭!”
“汉人来了!”
终于,匈奴人回过神来,仓皇大叫了起来。
整座大营中开始出现了混乱。
镜头迅速拉升,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座足有近十万匈奴人,上百万头牲畜的巨大营地。
霍去病带着八百部下,没有一秒钟的停留,正在飞速接近这处营地的正中央。
在那里,营地里地位最高的匈奴贵族们正在纵情声色,正在捧腹大笑。
罗姑比站了起来,拔出了腰间长刀。
“籍若候啊籍若候,本来还想看在冒顿单于的份上,留你一条老命。”
“可你看看你,为了不给单于运送补给,找的是什么狗屁理由?”
“汉人的主力?他奶奶的,你怎么不说汉人皇帝刘彻带着他的亲卫队杀到这里了呢?”
“看来,你也该……”
说到这里,一阵喧哗声突然传来。
“敌袭!汉人来了!”
刚刚走到籍若侯面前的罗姑比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汉人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罗姑比被酒精麻醉了不少的大脑,此刻思考起来稍微有些费劲。
呼!
一股劲风来袭,帐篷入口处的巨大帘布猛然被掀开。
十八岁的年轻大汉剽姚校尉霍去病,就这么以一个在场所有匈奴人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登场。
下一秒钟,霍去病手中长枪探出,用力一刺。
枪尖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籍若侯的后背,紧接着是心脏,再然后是前胸。
站在籍若侯面前的罗姑比只感觉身体突然一阵剧痛,紧接着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
他努力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近在咫尺,年轻而又陌生的汉军校尉面孔。
但他什么都没办法看清楚,因为他脑子已经嗡了一声。
人在半空,甚至还没来得及落地,就已经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赵破奴和徐自为紧随霍去病冲入这座巨大的帐篷之中,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和马刀,展开了一番血腥至极的屠戮。
“一个不留!”
霍去病还带着几分变声期公鸭嗓的怒吼声,响彻整座帐篷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
不过短短一两分钟时间,在场的所有匈奴贵族,被突袭而至的大汉将士们屠杀殆尽。
霍去病环视一眼血流满地的宴会现场,满意地点了点头。
“走,继续!”
说完,他一马当先,又冲出了大帐之外。
黑夜还长。
霍去病接下来要做的事,杀的人,还有很多。
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