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敖满足了赵破奴。
仅仅三天时间,行色匆匆的赵破奴就在长安城皇宫之中,见到了刘彻。
“罪臣赵破奴,拜见大汉皇帝陛下。”
看着面前的赵破奴,刘彻表情也是非常复杂。
几年前,刘彻可是将赵破奴视为替代卫青霍去病的最佳人选。
赵破奴在奇袭楼兰、车师之后,也的确有了这个趋势。
却没想到,一场左大都尉不成功的叛乱,葬送了这一切。
刘彻抑制住内心的情感,冷冷道:
“你还有脸回来?”
赵破奴叩首道:
“罪臣自知罪该万死,只是得知了一些匈奴的讯息想要立刻告知陛下。”
“匈奴且鞮侯单于似乎已经听说了大汉即将对西域用兵的消息,正准备率领王庭主力开始往天山方向移动。”
“此外,匈奴左贤王部也开始奉命南下,准备袭扰大汉雁门郡一带。”
赵破奴如此这般,一五一十地说明了情况。
刘彻听着听着,表情渐渐缓和。
这些可都是匈奴内部的机密情报,不到一定级别是没办法接触到的。
赵破奴带来的情报,对即将全面爆发的又一次汉匈战争来说,非常重要。
刘彻呼出一口气,语气和缓不少。
“苏武呢?他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整个事件的知情者,除了匈奴高层之外,就只有缑王、虞常、苏武、张胜、常惠五人。
匈奴高层当然不会走漏风声,而策划的五人中缑王虞常被杀,张胜投降匈奴,苏武常惠事发后第一时间就被控制。
刘彻只知道苏武涉及到缑王谋反的事情而被扣留,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赵破奴不敢怠慢,如此这般,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通。
刘彻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苏武这家伙,还真是大胆啊!”
“这本来就是不可能成功的事情,这傻小子!”
作为千古大帝,刘彻一眼就看出了事情的关键。
可惜,由于漠北距离长安实在是太远了,苏武压根来不及请示刘彻。
赵破奴也是颇为痛惜,道:
“苏武被放逐到了北海牧羊,那是匈奴最苦寒的地区,他一个人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刘彻愤怒地哼了一声,道:
“马上,且鞮侯那家伙就要为苏武陪葬!”
在刘彻心中,苏武已经是个死人。
北海,那可是漠北以北。
也是如今大汉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中,最北的地方。
连匈奴人都无法在那种地方长久存活,更何况是苏武一个汉人?
刘彻很快就把苏武抛在脑后。
逝者已矣,如今想的只能是如何为苏武报仇,以及逼迫匈奴人将常惠等幸存者送回来。
胜利,当然是唯一的方式。
刘彻看了一眼赵破奴,淡淡道:
“你带回来的这些情报很有用,证明你对大汉依旧还是一片忠心。”
“从今日起,恢复你的爵位。不过在让所有大汉子民放心之前,你不得有任何官职,也不得领兵。”
赵破奴的经历,让刘彻敏锐地察觉到了之前没有察觉的一个细节。
曾经投降过匈奴的那些大汉将领,其实也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为了达成消灭匈奴的目标,刘彻并不介意重新接纳这些人。
赵破奴,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榜样。
赵破奴闻言大喜过望,连连磕头,声音都为之哽咽。
“臣罪该万死,却得陛下开恩,唯肝脑涂地,以报陛下圣明!”
等感激涕零的赵破奴离开后,刘彻转过头来,对着霍光道:
“你立刻前往居延城,核实对路博德的调查一事。”
“若路博德没有问题,则派人通知李陵即刻南撤。”
霍光应了一声,立刻准备离开。
刚走到宫殿门口,一名宦官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陛下,李陵派使者回来了!”
霍光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很快,一名风尘仆仆的大汉百将走进宫殿中,对着刘彻行礼。
“陈步乐见过陛下。”
说话时,这名叫做陈步乐的百将声音都有点颤抖。
这可是大汉皇帝陛下刘彻啊!
刘彻淡淡道:
“李陵派你前来,所为何事?”
陈步乐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拿出了一份羊皮地图。
“陛下,这是李陵将军一路上绘制的地形图,从居延城到浚稽山。”
“将军让我回来,将这份地形图呈送陛下。”
刘彻咦了一声,让金日磾从陈步乐手中拿过地形图,细细观看。
这地形图非常的详细,包括山川河流走向,牧草丰美程度,水源大小,何处方便大军宿营等等,都极其详细地标注了出来。
刘彻心中顿时变得欢喜。
“好,李陵这一次做的不错!”
有了这份地图,大汉所知的地域就从居延城扩展到了浚稽山南侧。
将来,大汉就能以这份地图为根基,逐步在草原上修建城池,最终把浚稽山以南的地方全部都吞进肚子里。
心情大好的刘彻,直接把这个送地图的陈步乐封为郎官,随后让陈步乐跟随霍光前往居延城。
两人快马加鞭,一路抵达了居延城。
在这里,霍光见到了脸色憔悴的路博德。
“侍中大人,李陵将军已经出城一个半月了,但最近这些天居延城中都没有见过李陵将军的信使,我觉得李陵将军可能出事了!”
听着路博德的急声讲述,霍光心中也是一惊。
但他并未惊慌失措,而是深吸一口气,道:
“路老将军,陛下对你的审查还未结束。”
“必须要等审查结束之后,你才能重获兵权。”
路博德急了,道:
“老夫压根就不在意什么兵权爵位,但李陵将军是忠于大汉的,他麾下的五千将士也都是大汉的热血男儿。”
“霍光大人,我知道你因为令兄的关系和李家有一些恩怨,但还请霍大人国事为重啊!”
霍光笑了笑,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路大人,我若是想要害死李陵,何须亲自来此?在陛下身边,我有更多的机会。”
“现在,还请给我几天时间,好好梳理一下先前派来使者整理的卷宗,最迟五日,我给你一个答复,如何?”
路博德心急如焚,但此刻也只能应下。
霍光离开房间之前,迟疑片刻,对着路博德轻声开口。
“路大人,你要知道,陛下才是大汉,其他人都代表不了大汉!”
说完这句话,霍光转身离开。
汉初世界中,刘邦啧了一声。
“霍光这小子,简直就是天生当官的料啊。”
刘恒本想点头赞同,但心念一转,一脸好奇地开口:
“父皇为何这么说?”
刘邦立刻就打开了话匣子:
“霍光最后这一句话其实是在提点路博德呢,想要为大汉谋求利益,前提得让刘彻放心,高兴!”
如果把大汉看做一艘巨轮,刘彻就是巨轮的船长、掌舵者。
有人想要让巨轮按照自己的想法通过眼前的风浪,那就必须提出建议,并得到刘彻的同意才行。
路博德明显就犯了错误,仅仅想着上的奏疏对大汉有用,但却没想过刘彻看到奏疏之后高不高兴,满不满意!
刘恒一脸赞叹。
“父皇直达本质,实在是高啊!”
这是刘恒最近从自家娘亲薄姬那边学来的说话方式。
两个字——捧场!
果然,刘邦听完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一脸得意。
“唉,其实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但也有很多人不懂啊。”
说话时,刘邦有意无意地看了萧何等人一眼。
看看别人家的臣子霍光,年纪轻轻就知道要照顾皇帝陛下的心意。
再看看你们这些家伙,天天说什么圣人垂拱,无为而治。
和霍光比,你们这些老东西差远了!
萧何陈平对视一眼,尽皆默然。
若是在前几年,他们可能还会反驳一下。
如今,伴随着大汉各项改革走上正轨,刘邦作为皇帝的权势也在不断加强。
别说是其他人,就连开国丞相萧何近来也不太敢反对刘邦的话了。
大秦世界中,项羽突然开口道:
“感觉这李陵可能要死了。”
原本安静的大殿,顿时所有人都看向项羽。
看金幕这些年,大秦君臣其实有个潜规则。
要么秦始皇开口先说话,大家一起讨论。
要么太子扶苏先开口说话,秦始皇接了话题,大家再一起讨论。
臣子主动开口说话的情况,基本没有。
项羽这才入朝几天,竟然就敢打破这个潜规则?
蒙恬咳嗽一声,提醒道:
“项少师,说话时候注意一些。”
当着秦始皇和扶苏父子的面前,蒙恬也不能说得太直白。
项羽看了一眼蒙恬,有些疑惑:
“李陵是真的要死了,这难道也说不得?”
蒙恬无言以对。
这个项羽,真的是……
秦始皇哈哈一笑,开口道:
“项卿家,你为何觉得李陵会死?”
项羽道:
“因为他只有五千步兵,而匈奴单于主力却有好几万人。”
“他摆明了是不会逃的,那就只能死。”
扶苏也来了兴致,好奇道:
“如果是项少师来统领李陵的五千步兵,能赢吗?”
项羽摇头。
“若是给我骑兵,五千足以杀穿匈奴王庭,三千也足够自保,就算一千尚可突围。”
“但没有马只是步兵的话,我无非也就是比李陵多坚持几天,多杀点匈奴人罢了。”
“当然,一千火枪兵加上足够的子弹,也能找个山头稳守,击退匈奴人等待援军。”
为啥火枪兵是击退而不是歼灭匈奴王庭主力,原因也很简单。
子弹可不是无限的!
王离对项羽刚刚的出格行为明显有些不满,道:
“李陵看起来用兵还是很有章法的,那幅献给皇帝刘彻的地图就是明证。”
“他应该会隐藏在群山中,不会轻易陷入匈奴单于的重围。”
项羽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一眼王离。
“王大人,你莫非是远离战场太多年,记忆力退化了?”
“之前李陵的任务是什么,你忘记了?”
王离愣了一下,想起来了。
李陵的任务就是大张旗鼓,吸引匈奴王庭主力的注意!
有这种任务在,李陵怎么可能隐藏?
看着王离吃瘪的表情,秦始皇不知为何心情却好了起来,笑道:
“好,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金幕中,李陵出现在了画面里。
“如何?”
听着李陵的询问,副将成安侯韩延年道:
“将军,我们已经搜索了方圆五十里,按照您的命令杀掉了所有的匈奴人,并放走了一些活口。”
“匈奴单于应该很快就知道我们这里有一支超过万人的兵马正准备北上。”
李陵露出满意的表情。
“如此甚好。”
让活口们回去泄露消息,正是李陵想要达成的目标。
这样一来,就比较自然,不会引起怀疑。
韩延年有些不太放心地开口道:
“将军,我们当真不需要往南撤退吗?”
李陵呵呵一笑,道:
“往南?路博德大人不日就可抵达,我们何必往南呢?”
韩延年惊讶道:
“将军怎么知道的?”
李陵神秘一笑,低声对着韩延年开口:
“我已经半个月没有往南派人联络居延城了,但在之前将我们扎营的坐标通报给了居延城。”
“居延城方面只要不傻,一定会认为我们被包围了,派出援兵前来。”
“只要路博德将军领着骑兵抵达,哪怕是匈奴单于带着五万骑兵前来,我们也能在杀敌过后从容退走,无需担心!”
韩延年哑然片刻,忍不住道:
“将军,这太冒险了。”
作为一个有封号的列侯,韩延年其实不太愿意这么拼命。
李陵看着韩延年,笑道:
“难道成安侯真的希望无功而返?那明年的祭天典礼,成安侯要怎么准备给陛下的奉仪呢?”
韩延年表情一僵,想起之前刘彻一口气罢免一百零六列侯、贵族爵位的壮举,咬牙切齿地开口道:
“明白了,老夫豁出去,陪将军赌了这一把就是!”
便在此时,有麾下士卒前来通报。
“将军,居延城来了使者,说有命令给您和成安侯。”
李陵闻言,对着韩延年笑道:
“成安侯你看,这不就来了?”
很快,一名使者来到了李陵的面前。
“陛下钦差之命,若李陵将军尚未和匈奴交战,即刻撤回居延城。”
李陵闻言,顿时皱眉。
“钦差?路老将军呢?”
使者淡淡道:
“李将军回到居延城便知。”
韩延年又有些动摇,劝说道:
“既然是朝廷的意见,咱们还是即刻撤军吧。”
李陵看着使者,突然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便道:
“请问尊姓大名?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使者注视着李陵,淡淡道:
“某家霍二,有时会给家主驾车。”
李陵终于恍然。
“你是霍光的车夫!”
霍二点头。
沉吟一阵之后,李陵开口道:
“霍光侍中是陛下派来调查路老将军和我的事情?”
霍二点头。
李陵又道:
“陛下是否有给过霍光侍中节制我这支军队的权力?”
霍二摇头道:
“我不知道。”
李陵再道:
“那霍光侍中让我退兵,可有正式文书?”
霍二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道:
“家主只是让我转告这个口头消息给将军。”
李陵沉吟片刻,坚定地摇头。
“那我不能撤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