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一言点起万丈怒火。
扈西河回眸,扫了扫众人。
道:“萧老四,给个解释吧?”
萧老四又气又恨,跟着自己的都是什么人?简直蠢不可言,愚不可及。却是忘了正是这些人好哄好骗,才成就了他萧君的美名,亦让他诡计屡屡得逞。
但他也晓得,此时不宜出强。
遂压愤怒,温存有礼以道:“戏言不足为信,你我当思如何看前。”
“遇事不决,又要同心协力,萧君觉得有可能吗?”有人时时惦记在你背后捅刀,你还能专心一致对敌?
只怕还没出野猪岭,自己就尸骨无存。
“如何不可,待过了眼前这道难关,扈盟主就是要摘了萧某的脑袋,萧某也甘愿奉上。
然值此忧患之际,希望四正盟的兄弟能放下个人恩怨,有任何事情,且待退了对面的魔女,咱们再从头计议,诸位以为如何?”
单瘦小子怒道:“谁要听你满嘴谎话?要么把事情说清楚,要么咱们各打各的。
咱们就算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对。”
“对。”
“……”
萧老四脸色一僵,陡然变得难看起来。
阴郁的道:“扈盟主不管管?不知道的,还以为四正盟何时换了当家?”
扈西河给罗旦递了一个眼色,罗旦立即拱手退入人群。
看的萧老四心头吃重,瞳孔紧缩。
而扈西河却仅其眸光微瞥,不咸不淡的开了口:“扈某的盟主之位本就系他们给的,四正盟亦是他们以心血创立至今,每个都是四正盟的主人。
我说穿了,也就是给他们跑跑腿,拿拿主意。
难道,他们在自己的地盘做不了自己的主?”
闻言,别说天地堂的人听了有多惊诧,四正盟的人同样一愣一愣。
从前觉得盟主是人在心不在,始终不曾一条心。如今看,分明是他们误会了,你看看,盟主多好多护众人。
一时间有激动的,有热泪盈眶的,也有无与伦比的,总之此时此刻,大家算真正意义上的认了他这个盟主。
扈西河狠辣半生,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成为别人的信仰。而这群来自正道,来自昔日自己的不耻。
眼神不经意的迎上众人,心中好似有电流窜过。
好像,被人依靠的感觉也不赖。
缓缓朝众人微微点头,告知众人,心意自己懂。
萧老四也没料到,原本是要挑拨离间,让他们离心。毕竟扈西河的盟主之位一开始得来并不光彩,为此还搭了人命。
可谁曾想到,过去那个独来独往,冷心寡义的人也会有温度。
自己此回不但没让他们离心,反而使他在根本上掌握了四正盟。
这样上下一心的四正盟,和自己这个东拼西凑,东边漏风西边漏雨的天地堂已经不在一个水平上。
还没开始,自己先输三分。
不提他那边更有罗旦辅助,墨如渊等人有意无意的偏袒。
而自己,除了这些酒囊饭袋就是乌合之众。
另有一个林卯被个女人拿捏,时时刻刻要自己命。
细算下来,形势对自己十分不利。
顿时眉山紧锁,思索着要如何从这场不利的情势中脱身。比起当初的野心,什么乱世分一杯羹,活下去,显然更重要。
况且,彼时他还有百里流年做靠山。
屡次失利,他还是那个他。
低头轻笑道:“扈盟主这话好不感人,萧某委实佩服。可是四正盟这位小兄弟的话,萧某实在不敢认。
毕竟那哪一次扈盟主说行动,天地堂不是第一时间配合的?
是,这么多次下来,咱们是没救到人。
期间,损失了不少弟兄。”
顿了顿,环顾四周道:“牺牲的不止四正盟的弟兄,咱们天地堂也有。
再说,后方因应亦是战术布略。
照红妆有多强,大家有目共睹。
萧某此举,不过是想替咱们这支正义之师留存一丝香火,难道这也有错?”
话音刚落,底下嘘声一片。
罗旦从后方拉了一个头罩布兜的人上来,道:“客套的话,萧堂主还是留着等下说。
您不承认没关系,但有人可是什么都招了。”
“罗兄弟这话,萧某不懂。”
“不懂没事,您很快就会懂。”
萧老四闻言,心中咯噔下沉。回眸不动声色打量自己身后众人,似乎好像哪里不对?
目光落在林卯和忘忧身上时,紧缩的眸子忽然射出精光。
是你们……
忘忧依偎在林卯怀里,回以柔媚酥骨的笑容。
登时惊的他猛然回头,刚好撞见罗旦扯下布兜。
刹那间,天旋地转。
这算什么?
算自己终日打雁,终被雁啄?
“萧堂主,是不是觉得此人很眼熟?”罗旦把人往前推了几步,手上的布兜迎风摇曳。
然不得他开口,人自己先喊上了:“堂主,堂主,我是曾三元啊,您救救我?
我做这些,可都是您让人告诉我的。
不然,给我十个胆儿,我也不敢冒这风险啊。”
“萧某何时派人做过此等腌臜之事?你切莫血口喷人,且我天地堂何时有了阁下这般人物,萧某怎生不知?”
说罢,他突然懊悔当初让溯洄之死的太早。
如果人还在,就会好办的多。
曾三元是个没几两骨头的孬种,除了欺善怕恶这辈子就干过几件像样的事儿。眼看萧老四这是要翻脸不认人的节奏,顿时急了。
挣扎着向前蹦了两蹦,急得汗珠子摔八瓣儿,道:“萧堂主,您这话我可不认。当初我来投靠,您看不上来着。
是我说了如何大闹无生门大典,您觉得我是可造之材,才把我收了。
事情还是您亲自办的,您怎么能不认?”
“哪里来的疯狗?扈盟主是觉得以此就可以污蔑萧某的赤胆忠心吗?”
“我没有,是你,就是你。还有溯洄之,当时他也在。”
“呵,仙友是知道洄之已经不在,假借死人之名,要来场死无对证?”
“我不是,想要死无对证的是你。我曾三元瞎了眼,才会当初投靠你。早知道,我还不如当我一元宗宗主。”
“口说无凭,你要萧某如何认你,如何担下这不白之名。”
“你……”曾三元气的说不出话,一张利嘴辩不过对方的狡猾。
急得无可奈何之下,看到了罗旦、扈西河,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
举起被捆住的双手,竖起两指道:“我发誓,我可以发誓,我曾三元倘若今日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天雷殛身,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雷声轰隆作响,云层中电光隐隐。
他兴奋的喊道:“看,我发誓了,老天爷听到了。哈哈哈,他没有劈我,说明什么?说明我曾三元没撒谎,撒谎的是你,萧老四。
有胆的,你也发誓。”
霎时,四野俱寂。
人人目光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萧老四想要开溜,背后却让林卯携忘忧堵住。
“堂主,是要往哪里去?”林卯抬眸,目光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从他进入天地堂起,就不曾被正眼看待。别看姓萧嘴上说的有多漂亮,实际上就是想利用自己,好完成他的借刀杀人。
如不是忘忧点醒,他恐还在一直隐忍。单纯的忍到有一天所谓的大仇得报,尚不知自己是为他人做嫁衣。
更不知道,有人表面上喊着要乱世争风云,背地里早就投靠了百里家。
一壁拿建功立业说事,一壁拿众人性命给人当狗腿子。
萧老四怒极攻心,强自按下,皮笑肉不笑的警告道:“副堂主?”
林卯,别忘了你现在与我同在一条船上。我死了,对你没好处。还是你以为,帮着他们对付我,你就能从此洗白做个好人?
我告诉你,做梦。
林卯扬起嘴角,冷笑道:“弟兄们都看着,堂主还请把话讲清楚。”
“你……”这是要逼自己死啊。
曾三元见状,趁机落井下石道:“萧堂主,你倒是发誓啊?
不是说不关你的事嘛?没做过的,怕什么?
你看我就发了,雷公爷爷是好的,他知道我没骗人,所以我有罪,他也不劈我。
你要是坦坦荡荡,怕什么?”
萧老四怒斥道:“闭嘴。”
“怎么,你怕了?”
“我杀了你。”
说罢,手中长箫登时化作利剑。
寒森森,白凛凛,一径刺向手脚被捆的人。
“不、不不要过来……”话没说完,直接尿了一裤裆,什么面子里子此刻都他娘的狗屁都不是。
命都没了,要那些有个屁用。
眼看着剑尖到了跟前,吓得赶紧闭上双目。
完了完了,这回死定了。
等了片刻,发现没有想象中的痛苦。顿时把眼睛猛地张开,才知是罗旦单手抓住剑尖,使之不能寸进。
顿时松了一口气,瘫软的坐在地上。
一个大男人,就那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嚎哭。
或许,此时此刻他才突然明白自己这些年有多么荒诞不经。
他哭的伤心,有人听得皱眉。
恨不得一剑抹了他脖子才好,没有这个蠢货,哪有现在的事。
罗旦侧眸,道:“萧堂主,有话好好说。我等不过想为死去的兄弟讨个说法,免他们死的不明不白。
你这么心急,不大好吧?”
“满口污秽之辈,留之何用?”
“罗某不认为,你看他现在不是哭的很真诚?可见人在恶,他还有一丝良知。但不知,有人有没有?”
“罗兄弟,慎言。”替人强出头,是为不智。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就不知道凡事不可做绝。
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多谢萧堂主,罗某自认言行尚可,无需操心。
倒是萧堂主,有时间顾左右而言他,不如坦诚。”说罢,掌风突然将人逼退三尺。
萧老四手握利剑,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什么时候他也有这般的实力?
从前?现在?还是……倏然,目光落在墨如渊等人。
莫非?
罗旦收了能为,不骄不躁道:“人,总是要进步。
但不知,罗某的进步萧堂主可还满意?”
萧老四看看他,再看看自己身后的天地堂众人,还有林卯、忘忧,突然低低发笑。
吭哧吭哧的声音,透着不为人知的癫狂。
对上林卯,低眸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你当真,要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