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罪人,慎独似乎觉得还不够。
眨眼,又例数了不风斑斑罪责。
秋水无痕抬手放在扶手上,色和如三月春风,道:“小仙友此话,吾听着有些糊涂。
据吾所知,无生门之解印人当属百里素鹤,这是世人皆知。
如今无端却说另有其人,岂不荒唐?
“慎独所言,句句属实。
秋水掌门倘若不信,大可让人打听。小子假使有半句瞎话,甘受任何责罚。”
“非吾不信,实在事发突然,叫吾等如何信起?
再者不掌门若是八风岛的奸细,百里素鹤又作何解释?”
“哼,姓百里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百里家把持天司作威作福,他勾结不风。
表面上大仁大义,暗地里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现在外面谁不知道他作恶无数,随便找个人问,三天三夜都骂他不完。”
“有这回事?”秋水无痕故作惊疑的看向恣无意。
见对方与自己一般,这才半信半疑道:“敢请小友解惑。”
慎独作礼道:“不敢,能为秋水掌门解疑,是慎独应为之事。
外面如今人人都知晓是他假冒,而且疏星楼主浥轻尘亲口指证其为凶手,是他杀害疏星楼众人。
被浥楼主发现真相,更要杀人灭口。
亏得侍女缇红舍命相救,这才没有遭他毒手。
但那侍女,为此丢了双臂。
听闻……”
“嗯?”
“听闻其为了惩罚侍女坏事,事后找人把人玷污了。”
“这……小仙友入门多久?”
“嗯,这么多。”他想了想,竖起三根指头。
“多谢小友告知,时候不早今夜就请在本门歇下如何?”说罢,朝恣无意递了一个眼神。
恣无意颔首,道:“请。”
慎独心里咯噔直跳,道:“不敢叨扰费心,小子还要给其他派送请柬,就此拜别!。”
说着,就给两人作礼。
“也罢,山路难走,就让本门弟子送小友一程,也算聊表吾之心意。”
话音一落,恣无意即朝弟子打了眼色。
不动声色间,各自明了。
弟子上前,道::“小兄弟随我来。方才若有怠慢的地方,还请多多原谅。
实在是我等不晓得你们发生了这么多事,失礼之处尚祈包含。”
慎独急与离开,面上不敢再有什么神色。他怕被对方看穿,腼腆的道:“师兄客气了。”
心下却道:春秋翰墨果然不简,自己若非刚才及时醒转,差点就中了这两人的计。
想想,还好自己一切都掌门交代的办,没有说错话。
不然,悔之晚矣。
恣无意、秋水无痕看破不说破,只等弟子回转,再行问话。
那弟子得了提示,办事自不必费心。送走慎独,又对负责结界的师兄交代了几句,才转回崇德殿。
将情况,详细复述。
恣无意听完,眉山渐起肃杀,道:“你是如何回他?”
“回师兄,我跟他说断肠师兄素不喜热闹,早已歇下。
至于墨师兄,向来喜爱游山玩水故不在本之内。”
“他做何反应?”
“嗯……他没有说别的,只说这回见到了掌门,还是看到了师兄,实乃三生有幸,可惜没能与断肠师兄墨师兄见上一面。
不然,他此行就圆满了。”
“是吗?”单独提起断肠与如渊,这小子送请柬的目的果不单纯。
弟子点头道:“我同他说,无生门即是长生门前身,咱们便也不是外人。
哪天你们长生门大典,掌门少不得要带两位师兄出席。
到时候,不愁没有谋面的机会。”
“他怎么说?”
“没说什么,只是随便敷衍了我几句,就给我讲山下的见闻。
我知他是有意套我的话,故没有接他的话茬。”
“很好,你下去歇着吧。”
“是。”
“不闻选的人倒是不差,假以时日锻炼锻炼褪了这层火,是个办事的料子。”说罢,他转眸看向秋水无痕。
秋水无痕斜眸微抬:“你还有心思夸别人?可叹不风一生尽忠。
换来的,就是一句罪人。”
唉……人心不古啊。
“不然?”恣无意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到:“师兄对不闻这个人,了解多少?”
他发现,似乎他们除了知道这个人姓名。然后关于对方的出身、来历、等等,居然一无所知。
秋水无痕闻言,陷入回忆。
姜虞徒弟之中不风承其衣钵,不说、不语盛名在外,唯独不闻这些年来都是默默无闻。
如同其名字一般,不闻不外显。
不是这场变故,怕是无人记得有他这么号人物。
缓缓摇头:“常言道,开先者,谢独早。伏久者,飞必高。
他这番表现,教人始知,此话不虚。”
“这么说来,他的来历就有些说道了。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师兄同不同意?”
“你想查他?”
恣无意不否认,道:“雁过留声,风过留痕。不风、不说虽然不在,然无生门屹立至今不乏老人,早年外出游历者颇多。
我欲给落霞孤鹭的师兄弟去封信,让他们帮忙查一查。
咱们不方便,就换个人来做。
如果证实他非善类,接下来的事就好办。”
“话虽如此,不闻长年蛰伏,一朝冲天。其心思之缜密,谋虑之周全可见一斑。
咱们想到的,只恐他早已想到。
时隔多年,即便有蛛丝马迹,也不会留下把柄等咱们抓。”
“那你师兄之见,该当如何?”
“容我想想。”说罢,他起身步下台阶。
两手倒背在身后,徘徊低吟。
“不闻此人,我若记得不差。当年好像是不说做的保人,姜虞这才把他收为弟子。”
“保人?”
“嗯,姜虞徒弟甚多,但在不风闯人皇岛之后就折损的所剩无几。
之后很久都没有再动过收徒的念头,直到有天不说在外面救了一个年轻人给带回来,才打破这种情况。
再加上余下那几个此生都不是我辈之人,早早故去。不说不忍见师父悲痛,便劝说其收下年轻人。
但姜虞彼时不知是何原因,并没有立刻答应。
为此,师徒闹得不是很愉快。”
“那最后,不说又是怎么成了保人?”须知保人不是至亲挚友,没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赌注。
一旦人品有问题,将是万劫不复。
“是不风。”
“怎么又扯到他?”
“不风当年因一女子,与人皇岛结下仇怨。”
“哦?”
“人皇鸟喜食仙者,这不是什么秘闻。长年岛外捋夺,丧命者不计其数。
不风喜欢的女子,便被对方捋去。
他为了救人,几次试图营救皆以失败告终。后来此事被姜虞知晓,便派了一众徒弟助威。
不想,几乎都折在那里。
为此,他也一直觉得亏欠诸位师兄弟,更对不住师父姜虞。
在得知不说的情况,便私下找到姜虞,师徒两关上房门谈了一晚。
第二天,姜虞答应让年轻人入门。
条件是,不说做保人。”
“这么看,不闻能拜师,还得多亏不风。”
“我怎么没想到?”秋水无痕突然顿足。
“想到什么?”
“直接查不闻没有结果,但咱们可以从不风下手。”
恣无意不赞同,道:“不风已经不在,他那昔日好友浥岱山比之去的还早,此路怕是难行。”
“不。”
“嗯?”
“浥岱山那潭水不比这边浅。”所以,要找,便不能直接找他。
“难不成,你想找栖圣君?”
“我正有此意。”秋水无痕回身,道:“栖圣君不止是浥岱山结义兄弟,私下同不风亦有几分交情。
此人忠义,从他身上着手或许是个突破口。”
恣无意步下台阶,道:“可行是可行,但近来听闻,疏星楼已对外勒令弟子下山,楼主事物虽是其代为处理,然做主却是浥轻尘。
要找栖圣君,恐怕绕不过她。
浥轻尘此前到还好,然目下行事亦愈发偏颇。
如果她从中阻挠,我担心会打草惊蛇。”
“这却是我忽略了。”秋水无痕懊恼道::“想不到,此事竟是个两难。”
说罢,抬眸看向恣无意。
却发现其俨然神游天外,根本没有听自己说话,道:“在想什么?”
“在想之前。”恣无意犹自深思,沉沉答到:“此前你我顾虑重重,如今如渊那边暂可无虞,断肠也已经下山。
我寻思着,咱们何不……一不做二不休?”
要做,就把这事儿做彻底。
“怎么讲?”
“百里素鹤过去以解印人现身,其与不风必然达成某种协议。
故我断定他,绝不可能置身事外。
即便不风已经身死,但他既然卷入此中,便休想全身而退。
既然他退不了,如渊身份哪怕藏不住,这里面自然有人去斡旋。
咱们便可放下顾虑,全心对付即来风雨。
不是吗?”
秋水无痕是个聪明人,话说到这份上,哪有不明白的道理,道:“你想让断肠去做?”
“这是其一。”
“其二呢?”
“该打探的,继续打探。不过打探之余,让他给如渊去封信。
由如渊出面去找九曜楼,咱们不查他过去,买他过去。”
“买?”
恣无意边颔首,边思索。
“素闻九曜楼没有生意不作,也没有他们做不成的。”
“提议虽好,可万一……”这事儿,要牵连如渊,那后果?
“师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天意之下,岂有完人?”
你以为,学主他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这……秋水无痕僵在原地,说不出赞同,也说不出拒绝。
“我知道,你安排吧……”
“好。”
说罢,转出崇德殿。
走在廊下,晚风鼓荡他的衣袍,多了几分寂寥与萧瑟。
长长的影子,在灯火下越拉越长。
时而壮大,时而消失。
平心而论,他知道这个决定有多难。
盖因如渊,洗砚台的少主,学主的独子。稍有不慎,结局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作为徒弟,秋水无痕不能让师父承受丧子之痛。
作为师兄,其有守护之责。
然事态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很多事情已经由不得他们。看书喇
能做的能想的,只有尽力去周全。
一门之间,共荣共辱。
六道之内,同生同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