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是你,代表着来人的身份并不陌生。
甚至,有些许令人诧异。
至少如果不是对方主动出现,素鹤没想过他们还会再见。
登时手挽剑花,倒背在身后。
道:“目的。”
常无常无甚表情,还是那个对上谁也不买账的他。
哪怕面对素鹤那看不见的敌意,依旧如此。
缓步自暗处走出,道:“吾是来奉劝你一句。”
“什么意思?”
“不要以为震退两人便可高枕无忧,你那点儿威慑对他们毫不起作用。他们也不会因为你今天的能力,便放弃所有的行动。”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你不是他派来杀我的?几时,你也会心慈手软?
常无常眸光微抬,不悲不喜亦看不见底。没有摄人的光,也不是暗淡的死。
他就那么一瞥,却让人莫名的拥有压迫感。
道:“吾只是奉命而行,别的一概不问。你若想的通便自行悟,你若想不通?别连带吾受累。”
说罢,摇身无踪。
素鹤眼望着他消失,心里说不在意那是骗人的鬼话。但他着实不清楚百里枭景又打的何种算盘,这对夫妻,一个要杀一个要护,究竟想做什么?
低眸沉思了片刻,仍是没有头绪。
遂取出信封查看,信上没有署名,只有寥寥几笔。大意便是说要他小心陈留,扶灵阁近来添了许多生面孔。
看到这里,他大概晓得了信是谁写的。
手心一握,将信震为齑粉。
抬眸觑向天边,再过少许时间天色就该大亮。此时去菰府并不稳妥,可若不去菰府又该去哪儿?
且过了一天,留给勇王和大家的时间就少一天。
少了一天,便是离生远一步离死近一截。
忽的,他想到信上提及的生面孔。
罢了,那就让他看看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思及此,亦消失不见。
另一头,碑天鸣携了钟不会逃遁,唯恐素鹤追来赶尽杀绝,一路东躲西藏。
可钟不会的脸色说明了一切,他们不能再这样奔波下去,否则谁来了也捡不回这条小命。
钟不会迷迷糊糊的被痛醒,撕心裂肺的痛楚让他拼了命也要喊出一嗓子,要嘶吼。
可现实是,他的精力早已被消耗殆尽。就连说话,更是有气无力。
如果碑天鸣不凑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没有血色额嘴唇,泛着几分死气。
碑天鸣想过这伤不轻,但没想过素鹤下手会这般狠辣。这一掌几乎要了钟不会的命,倘若不是胜在根基深厚,凭这一掌足可当场毙命。
望着钟不会痛苦的神情,忙将人找块平地放下,随后度入真元替其稳住心脉,疗复伤势。
怎奈这伤就好比洪水猛兽,度入再多的真元都于事无补。
不过有了他的真元弥补,钟不会说话总算有了几分气力。
叫停了碑天鸣的举动,疲累的说到:“我不能再跑了。”
你需得为我尽快找处地界修养,越快越好。
碑天鸣收回真元,把他扶坐好,道:“我知你用意,可如此一来咱们就失了先前优势,那女子只怕愈发不好控制。”
钟不会扭头咳出一口血,有气无力的靠在其怀里,目光如淬毒,苦笑讥讽道:“百里素鹤的情形已经远远超过你我预期,夫人虽着意要咱们解决此子。可说要夫人公然掀战却是万万不可能,既不可能,夫人便不会再为你我增添助力。
而她急需结果,你我若办事不利,回去……呵,还不如死在此处。”
“你都想好了?”
“呵,想不想有用吗?磾水灵为人咱们都有数,当初跟她不就清清楚楚。这辈子荣华富贵皆可求,唯独信任二字别想有。
那娘们只信她自己,不会信咱们。
咳……咳咳……”
碑天鸣担忧的问到:“你怎样?”
钟不会摇摇头,淬毒的目光此时透着无比的清澈。这是很奇怪的神色,照理不会出现在他们这种人身上。
可奇怪的是,他偏偏就有了。
清澈的就像水底的蛇,在时不时吐着蛇信子。
既干净,也危险。
“没事,还死不了。”
“别逞强。”我替你疗伤。
“不用。”钟不会拒绝了,强撑着让碑天鸣扶自己站起来,结果殷红忍不住直接从口鼻一起喷了出来。
“钟不会?”
“没事,咱们走。”
“你确定?”
钟不会看着他笑了,道:“浥轻尘是不好控制,但她要百里素鹤死是真。就算咱们失了先机,跟她合作一回也无妨。
她要百里素鹤死,咱们也要。
以前她求咱们,现在咱们配合她就是。
区区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没了命,狗屁都不是。
……
等浥轻尘被灾畲从客房叫起,来到花厅见到的便是这一幕。老实说,她知道两人打的什么主意,也晓得两人之前为什么会离开。
但在看到钟不会的伤势时,她还是忍不住吃惊。
他果然已经恢复了……
碑天鸣为了救钟不会,此时此刻不得不放下身段,朝浥轻尘释出善意,道:“浥姑娘可有法子?”
浥轻尘心下鄙夷不已,但面上却是挑不出半点错处。只是这话语中处处膈应人,显然她没忘记之前的账。
很是惋惜的将钟不会敞开的衣襟拉好,温柔的道:“二位仙使尚且无法,轻尘一介女流又何德何能?
我看不如再等片刻,等另两位仙使回来,咱们一起商量商量,说不得就能找出解救之法。
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碑天鸣听罢,差点没咬断牙根。
本想撂挑子走人,却被钟不会拽住衣服一角。登时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浥轻尘就那么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也不解围。反而让灾畲去给她倒杯茶来,她要好好欣赏欣赏。
灾畲从其言,当真捧了一杯香茶给她。
接过茶,她便款款的一旁坐下。
浅酌低尝,说不出的姿态端庄。
静看,当真如诗如画。
钟不会较之碑天鸣,是个更能屈能伸的主儿。他知道浥轻尘在等什么,遂让碑天鸣掺着走到其面前。
而后,便是郑重一礼。
弯腰下拜的刹那,眼底的怨毒被他一丝不落的收住。
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他的真诚。
道:“上次是我等不是,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莫与我等一般见识。”
他知道浥轻尘有法子,从她说那番话开始,他就明白这女人在等什么。
既然她想要,那他就给。看书喇
浥轻尘故作慌乱放下香茶,起身双手托住对方,柔声抱怨道:“仙使这是为何?叫轻尘如何受的起?”
说是这么说,但是一点也没有让对方起的意思。
那白皙的柔荑好似铜浇铁铸版握着,让钟不会无法动弹,遑论是直起腰杆。
很快,他的额头开始出现绵密的汗珠,一颗一颗滚落。
直到,他快支撑不住。
碑天鸣几次想阻止,都被他眼神劝退。
浥轻尘看差不多了,便笑笑的松开钳制,将人引到黑嵋跟前,道:“不是小女不肯帮忙,而是能帮忙的另有其人。
仙使若想活命,还得他帮忙才行。”
刹那间三人六目,目光在空气中擦出火花。
钟不会同碑天鸣换个眼神,这是个危险的男人。纵然修为还是仙体,浑身却充满着危险的气息。
黑嵋坐在花厅看了有一会儿,陈留为了不得罪人,两人一到便把所有人都请到了花厅。
自然,也包括他。
眼看着浥轻尘把矛头引向自己这边,哪里会不晓得她是何心思。
顿时侧眸道:“取酒来。”
身后的缇红恭恭敬敬扬手托着一壶酒水袅袅上前,低声道:“主人。”
黑嵋取过酒水,对二人道:“实不相瞒,吾这酒有点名堂。生则生矣,死则死,但不知二位仙使可敢一试?”
气氛,霎时凝住。
这是赤条条的挑衅,也是明晃晃的挑战。如果说不敢,无疑是打了他们这些上层修者的脸,如果说敢则无疑是把生死日后交到别人手上。
而这,他们赌不起。
命,说白了还是在自己手上的好。
可是,若不答应。
伤势一旦延宕,那么他就只有死路而已。
钟不会可以忍,所以选择了赌一把。
笑道:“这有何难?”
说罢,夺过酒壶仰头饮下。
却很快抱紧胸膛,用力的蜷缩至地上。仿佛犹嫌不够,又用身体在地上努力的翻滚。
及至后面痛的受不了,将自己板将着摔出花厅,咕噜噜滚下台阶。
又抱着身体用力撕扯,刺啦啦布条落地。
而人则是摔了又摔,倒了又倒。
碑天鸣想上前搀扶,却被黑嵋拦下。霎时,二人四目相对,杀机毕现。
然黑嵋丝毫不怯,唯眸子中森森寒意做不得假,哪怕他在笑。
“仙使若想同伴死,大可以去碰他。
别的,就当吾没有说过。”
说罢,侧身让出道来。
碑天鸣看着钟不会的惨状,听着其声声惨叫,心里恨不得将这些嘴脸一把撕碎。
想着与其痛苦,不如早死早解脱。
冲上前,手起掌落。
眼看地上的人即将毙命,不期然对上其坚定的眸子。
钟不会一手抓紧心口,一手攀住碑天鸣的手腕。
咬牙,颤声道:“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