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几人如何,那一枝春眼底亦是波光流转,感受着一道道炽热的视线,顷刻捂嘴低笑,晓得这是故意激自己,想拉自己下去。
忽的,美目微抬。
落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沇身上,道:「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得这个。」
说着,就伸出几根手指搓了搓。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活脱脱一个掉钱眼里的,何时何地都不妨碍她想赚银子的心。顿时,惹得在场的仙者尽是骂骂咧咧,就连魔族和八风岛也看不下去,纷纷加入了指责的大军。
大骂其没人性,老虔婆。
但是,骂别的她能忍,骂老虔婆就过分了。她哪儿老了?哪儿老?她明明就是一枝春一枝花,不是花骨朵似的也是春在枝头犹抱俏。
一群没眼力见的东西,啊……我呸。
然而,她心里不爽归不爽,芙蓉如面的脸盘子,那是不露分毫。尤其,她瞧不得神沇这厮的做派,别以为她不知道他都干了什么。
笑眯眯的斜向照红妆,道:「如何?」
你出的起价,本夫人便替你走一遭。一买一卖,价格公道,你不亏。
照红妆乐了,起码眼角眉梢看来如此。只是那底下,盛了脉脉杀机,如水荡漾,更添几分魅惑。
侧眸间,立马有魔兵匆匆抬了几口箱子上来。打开一看,琳琅满目,全是金银珠宝,琥珀奇珍。
而这,只是开胃菜。
随后,又抬了数十口。
一箱赛一箱的价值连城,饶是他们也算见多识广,在一刻,也忍不住看了动心。多,是真的多。值钱,是真的值钱。一点点他们可以不在意,但多到无法想象,这就没办法骗自己了。
这骂来骂去,味道就变了。
闻听如此种种,照红妆很是满意,道:「不知这个价钱,可能让夫人满意?倘若不够,事成之后,魔族自会如数奉上。」
一枝春柔荑那么一张,这数十口箱子便悉数落入其掌中,被她盈盈一握纳入囊中,缓步妖娆不失娉婷的走向人群,强大的威压,使得那些人敢怒不敢言,一个个只能充满怨怼的望着。
但她不在意,爱怎么着怎么着。
你们无所事事,老娘可没空。
垂眸好笑掩杀,道:「哪能啊,我九曜楼做的是公道买卖。该拿多少拿多少,多一个子儿,咱都不收。」
说着,她就信誓旦旦穿门而入,径直进了客栈。
甫进门,就看见小二哥端了两菜过来给掌柜的和素鹤下酒。再看素鹤那风雨不着一丝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缓步道:「人都带过来了,你打算怎么做?」
难道,你真要看着那些人死绝?..
素鹤抬眸,邀其入座。
复执壶斟酒,道:「腐肉不割,积害入骨。您不在外候着,怎的还亲自趟这浑水?」
乍一听,一枝春就懂了。
抬眸一瞬,写尽复杂与沧桑,却也道尽了然与奈。她明白,素鹤是要借魔族和八风岛对欲海天来个大换血,唯有剔去腐肉,才能保全性命。
但一想到这些破事,她就来气。
抢过酒杯一口干了,砰的砸在桌子上,道:「哼,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她照红妆想借里面对付我,我到要看看里面怎么解释她是怎么回事?凭她照红妆就可以下界作乱,老娘我看一眼不成?」
素鹤垂眸笑了笑,不深,很浅很浅。却是难得的透着放松,或许他放下了,或许他释怀了。
总之,现在整个人变得更加如沐春风。愈发的让人舍不得,睁不开眼,就想…
…就想挽留。
掌柜的晓得两人有话要谈,起身道:「夫人稍座,我再去炒两菜,给公子吃饱了,壮壮胆。」
「去吧去吧。」
一枝春提溜着酒杯,随意的摆了摆手,随后晃荡着酒水,沉吟道:「罢了罢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我都答应了,哪有儿不淌的道理。..
先生不就是看中这点,才敢放心的找上我?」
她知道我不会违背他的托付,更不会因此背弃。他知我了解我,亦如他知你了解你。
说到底,你我不过都是他手上的一枚棋子。
然,咱们是心甘情愿的。
「喝。」说着,举杯和素鹤碰了一个,而后一杯接一杯的自己倒了起来,眼看一壶交了底,便倾了倾,发现喝完了,便招来小二又打了两壶。
小二哥还是那个小二哥,麻溜的给打好了送过来,见气氛不对,又识趣的躲得够远。
既保证自己不会听到什么,又足以看到对方需要什么。
一枝春见他如此,一边倒酒一边同素鹤道:「这小子长进了,看样子出去的日子里没有白费。」
素鹤也仰头干了杯中物,道:「人总是会成长的,不是吗?」
若在过去,我也不能做到如此。
「想好了吗?」
一旦出了这道门,可就真的回头无路了。
你知道他在等什么,应该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还是那句话,你有你的人生,没必要将自己葬送在这里。更没必要,去成就他们的野心。
忽的,她想到了什么?
抬眸环顾,道:「他们两个呢?」
「我有事情让他们去做,故他们现在不在此处。」
「不在?」
一枝春闻言,差点没忍住起个高调。还好关键时刻她没冲动,压低声道:「你怎么想的?这时候让他们离开,你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那照红妆是好相与的?还有住在轻尘体内的鬼东西,她两个要是联手,分明是要绝杀你啊。
素鹤晓得她是关心自己,然这份善意他只能心领了。道:「勇王原与三味暗中定计欲祸水东引,使菰晚风与桺二爷等人对上,然中间出了变故,菰晚风没有中计,反倒是东门几万大军受损严重,勇王更是重伤。
虽有周乙等人在侧,然则他们出沇水河时,方向乃是西门,而西门则有青蚨守关。
若不及早赶去,晚了只怕来不及。」
闻言,一枝春气的俏脸带煞。
啪的一把攥碎了杯子,酒水跟着哗啦撒了一身,但她毫不在意,起身踱步道:「老娘早晚有天,端了他的沇水河。」
让他蹦跶,让他造孽。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对,道:「不对啊,他们两个也不能对此间出手,你派他们去能做什么?」
那些个***的东西,不还活着?
讲清楚,你是不是故意支开他们?
没了他们,你好赴死是不是?
素鹤垂眸浅笑,笑她多虑了。自己好好的,不是那起子活不下去的人。
道:「实是如此,半边梅如今被罚在沇水河,小云要坐镇九曜楼。虽有余力,然现在还不是暴露底牌的时候。
敌强我弱,还以藏字为重。
他二人虽不能动手,然则救人尚可。」
「你知道半边梅被罚了?」
「前辈他们既然来了,人岂有不罚之理。」
「我说你就不怪老小子出尔反尔,不守诺言?要不是他把人带过来,哪里需要凭生这么多掣肘。」
「以成既定的事实,何必再言。若有不幸,也是小子我亏欠至深,累众人至此。」
大不了,这黄泉路大家挤一挤。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一枝春有时候想掰开他脑子看看,看看他这脑子都想了啥。
怎么就说不通呢?
死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义无反顾?
我知你来历不凡,或有倚仗,可……可可也不能这么做不是。
倏的,她突然回过味儿了。
快步回到桌前坐好,甚至为了方便,还把凳子拉近了些许,拍桌道:「说,你小子别不是又在憋什么坏主意吧?」..o
要不,她怎么看事情哪儿都不对劲。
偏偏,又说不上来。
可这种感觉好比附骨之蛆,如影随形,怎么也驱散不开。
想想这小子以前干的事情,不是她早有获悉,怎会想得到地气是他引爆的?救王城的是他,让王城水深火热的也是他。
看看外面血流满地,浮尸遍野,无一不是血债。但世人只知有人引爆地气,却无人晓得罪魁祸首就尽在眼前。
不禁喃喃道:「为何?」
你明明不是那种人,却为何要造下如此杀戮?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旦事发,欲海天容不得你,司幽、中禅天同样容不得。
等会儿不等邪人发难,自己就先乱了。
素鹤笑笑的给自己斟满酒水,低头抿了一口,道:「夫人看在下,像那种人吗?」
一枝春被问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怒道:「我问东你答西?怎么,你那就那么想死?
蝼蚁尚且偷生,你怎么就不知道想想?」
可不管她怎么生气,他也只是静静的听着,一会儿叫小二哥送了新的杯子,边听边给她倒酒。
道:「喝了这杯酒,就算替素鹤践行。」
说罢,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一枝春看看他,又看看杯中的酒。一咬牙,狠狠心,不管了,遂端起酒杯。
豪气干云的吼道:「喝。」
谁不喝,谁他娘的就是孙子。
***的,乌龟王八蛋。
两人酒过三巡,掌柜的这菜也终是慢慢悠悠端了上来,殷殷的给他们劝酒夹菜。
眼瞅着外面越打越激烈,有些担忧的看向去鹤,道:「小的看陈验师主仆有点邪门儿,您那几个朋友怕不是对手。你要再不救,可就来不及了。」
闻言,一枝春回眸睇向门口。
虽然看不清门外如何,但来时的场景没有错过。而事情到了这一步,只怕会更糟。
扈西河与陈留修为在伯仲之间,可罗旦就不一样。时间久了,他的劣势就被凸现出来,而灾畲强处便会由此显现。
蹙眉,道:「还在等什么?」
人都齐了,该来的基本在场。你就是想一锅端,也是时候了。
素鹤点了点头,起身谢过掌柜的,又给他一笔钱财,道:「拿了这些,从后门,快走吧。「
哪知,掌柜的扑通就跪了。
祈求道:「您就让小的留下吧,是生是死小的不怪。小的孤家寡人,无儿无女,无牵无挂。
这辈子能为欲海天做点什么,小的死也甘愿。」
刚说完,小二哥亦跟着扑通跪了下来。
叩首道:「公子,您就收下我们吧。自古以来,兵对兵,将对将,留下我们,您不亏。」
掌柜听罢,连连点头。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