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得知
作者:笙歌独欢   官居一品最新章节     
    事情过去已经三个月,杭参政的哀痛也已慢慢平复,只是想起未及盛开便已凋零的外甥女,还是难忍心中悲愤罢了。
    此时整理好情绪,正待安慰苏惟生几句,却见他口中竟流出血来,顿时大惊,这是急痛攻心了!
    受此惊吓,杭参政也顾不得体面,冲到门口急声喊道,“观言,快叫大夫!”
    喊完又回过头手忙脚乱地给他擦掉唇边的血迹,扶着他躺在了自己专属的软榻上。
    见苏惟生仍旧一副丢了魂的模样,杭参政也是束手无策,只好一边等大夫一边急慌慌地在书房转圈,
    “这可怎生是好哟!平日也没看出来这小子对铃儿用情如此之深哪!”
    原本不放心,也在院子外头等苏惟生的曹承沛等人一听观言说要找大夫,急忙一窝蜂冲了进来。
    小柱冲到最前头,进来连行礼都忘了,“少爷!少爷您怎么了!”
    曹承沛握住苏惟生的肩膀死命摇晃,“表弟!表弟!”
    苏惟生抬起头,一脸茫然,目中没有焦距,神情似哀痛、似悔恨、似……
    众人皆大吃一惊,不说相识三年的岳西池与杭君诺,就是相知近十年的何轩等人,也从未见过这副样子的苏惟生,失魂落魄的,像……就像一具没有生命的躯壳!
    杭君诺急道,“父亲,您对他做了什么!怎么把人弄成这样了!我看你怎么跟五姑母和表妹交代!”
    苏茂谦与岳西池几人都围坐在软榻前,心急如焚。
    杭参政看一眼跟进来的下人,沉声道,“你们退下。”
    小柱与平夏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众下人退了出去。
    杭参政夫妻先前瞒着这群年轻人是怕耽误他们考试,如今乡试已过,也没有瞒的必要了。
    他看向苏惟生,后者仍然如木偶般呆呆地躺在榻上,周身蔓延着绝望与悲寂,眼角却一滴眼泪也无。
    活了大半辈子,杭参政如何不懂——人悲伤到极致,是流不出眼泪的。
    思及此处他惨然一笑,“交代什么,再也不必交代了!”
    “父亲(老师,大人)!”
    杭参政一步一步回到书案后,扶着椅子缓缓坐下,将林铃的死讯说出了口。
    “这不可能!”没有人敢相信,也不肯相信,三月里还一道游春的小姑娘,怎么会死了!
    杭参政深吸一口气,“五月初就没了,尸……身就葬在栖霞庵的后山上,灵位与长明灯供在佛前,五妹妹日日陪着,他们娘儿俩……再也不会分开了。”
    几人闻言都是眼眶通红,杭君诺与曹承沛直接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何轩哽咽着道,“杭……杭婶子她……”
    杭参政长叹一声,“我觉着她不大好,她自己却觉得解脱了。日后有机会,去看看她吧。你们几个,想来她是愿意见的。”
    杭参政离京前,杭氏托他给林家送了和离书,自己已在栖霞庵出家,自称方外之人,连扬威侯老夫人也不肯见了。
    除了与母女俩接触少的岳西池,其他人均已泣不成声——没有林铃与杭婶子,他们如何能有今日?偏偏好人没好报,怎的就……
    还有苏惟生,眼看年底就要定亲,人却没了,这以后……
    杭参政也没有阻止的心思,索性让他们哭个痛快,书房一时一片愁云惨淡。
    这时软榻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伯父,铃儿是怎么死的?”
    “老爷!老爷!大夫来了!”
    杭参政正待回答,观言就扯着昨日才离开杭家的大夫过来了。
    苏惟生翻身坐起来,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又咳出一口血,“我没事。”
    大家又吓了一跳,都吐血了还叫没事呢!
    曹承沛与苏茂谦忙把人按回榻上,“你别动!”
    王大夫大惊失色,“少年吐血,年月不保啊!公子年纪轻轻,何事如此想不开啊!”
    见苏惟生神情木然,只好唉声叹气地上前把脉。
    “恚怒忧思,气逆于肝胆之经,这是急痛攻心伤了情志啊!”良久后老大夫才挪开手。
    “好在公子人年轻,身子康健,只好日后悉心调理,勿要大悲大喜,不至于影响寿元。老夫配个养心安神的方子,早晚温服,可疏肝行气。其余的,就要家人好友多多开解。若能想开最好不过,若长期如此,怕是……不妙啊!”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苏茂谦忙道,“大夫,我随您去抓药!”
    大夫离开后苏惟生才再次开口,“伯父,铃儿是怎么死的?”
    方才只顾着伤心了,这下曹承沛等人也反应过来,均瞪大眼睛看向杭参政——三月里还活蹦乱跳的人,这去得也太突然了,是突发疾病还是……被人所害?
    杭参政犹豫了片刻,“突发急症,当场就去了。”
    什么急症能当场就死?这不明摆着骗人吗!
    苏惟生低声问,“可是……中毒?”
    杭君诺望了一眼杭参政,沉默下来。
    何轩等人一惊,岳西池道,“什么毒会当场毒发身亡?林姑娘一个女儿家,谁会专程用见血封喉的毒药来害她?况且,那等毒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寻到的。”
    何轩觎了杭参政一眼,“你的意思是,林姑娘是得罪了什么贵人,才会……”
    岳西池点头,“林姑娘年纪尚轻,并非垂暮老人。如此,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急病能让人当场……苏惟生的猜测并非全无道理。”
    曹承沛道,“那会是什么贵人呢?”
    杭参政见几人越猜越离谱,只好开口道,“不是中毒,也没有什么贵人,别胡思乱想。好了,先送苏家小子回房!这几日……你们看着他些。”
    几人只好应下了,七手八脚地扶着苏惟生起身。
    苏惟生木然向杭参政行了一礼,推开曹承沛与何轩的手,勉强笑道,“我没事,可以自己走。”
    “你这还叫没事?人都傻了!要是舅舅舅母看到得心疼成什么样啊!”曹承沛想了想,干脆直接把人背在背上,艰难地朝几人居住的院子里走去。
    “表哥,”苏惟生哭笑不得,“我可不是几年前的豆芽菜了!”
    曹承沛……曹承沛的脸憋得通红,心道,还真是……背不动了,只好重新把人放下来。
    何轩探究地看了苏惟生一眼,附和道,“是是是,你长大了。那咱先回去?”
    苏惟生点点头,到房门口却没让几人进去,“我想静一静。”
    曹承沛张了张口,何轩暗中拽了他一下,“行,你先休息,有事就让小柱去叫我们。”
    苏惟生继续点头,待几人离去,关上房门便仰头靠在门上,缓缓滑落在地,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