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苏惟生却是冷静非常。
就在那有力的手肘落下来的前一刻,他将身体以极度扭曲的方式一转,聚起全身力气狠狠往扶桑武士的后腰一戳。
后者手肘上的力气不知为何便被卸去了大半,余下的力道砸在了苏惟生的左手臂上。
苏惟生皱了皱眉,顾不得疼痛,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武士的身下逃出来,这才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心想好在那力道被卸了大半,并未伤到筋骨,否则即便有梁太医在,也少不得要养上大半年。
此时他不由庆幸自己对人体穴位的熟悉程度非比寻常。
论武艺,他无法与吃这碗饭的扶桑武士相比,只好从别的方面弥补。
方才在场下观察其弱点算是一项,这穴位么,算是另一项。
思及此处,苏惟生心中一阵激动,竟比从前写出一篇绝佳的文章时还要兴奋几分,斗志也瞬间燃了起来。
扶桑武士完全没想到苏惟生方才竟猛从自己迅猛的攻势下逃脱,甚至瞧着连伤都没受,心下不解之余,更加焦躁难耐,拳头一捏,便又攻了过去。
接下来又是几个回合的你追我逃。
苏惟生从不正面攻击,只在扶桑武士快要靠近自己时才从各个刁钻的角度给予反击。
渐渐的,扶桑武士的耐心告罄,开始发狂了,下手越来越没有章法。
苏惟生便瞅准时机,仗着自己灵活的身法绕到他背后给予袭击,一打一个准儿。
扶桑武士眼珠子一转,故技重施,猛地朝苏惟生扑了过去。
后者这次却没有躲,反而迎身而上,直接同他对上了。
扶桑武士始料未及,不由一愣,手脚也随之慢了下来。
苏惟生却乘胜追击,接连发起好几次进攻,最后一脚踢中扶桑武士的脸颊,踢得武士的脑袋重重一歪。
苏惟生却并未就此罢手,立即欺身而上,绕到他的身后,直取武士脊背上的肩井、大椎、肺俞、厥阴俞、肾俞等几个脆弱的大穴。
扶桑武士“噗通”一声倒了下去,跟前头那名同伴一样,半天没能爬起来。
殿中一下子安静了,随后便是一阵欢呼声。
原本斯斯文文的文官全都站起来手舞足蹈,仿佛获胜的是他们自己一般。
这比武获胜的可是状元郎,是文官!
良久之后,那名扶桑武士终于站了起来。
大家以为他还要打,他却定定看了苏惟生半晌,一言不发地退了下去。
熙和帝正待说几句场面话,那名懂汉话的使臣就沉着脸道,“只敢背后偷袭,不敢正面对敌,胜之不武。”
文官中却有人慢吞吞地道,“贵国靠武艺吃饭的武士单挑我朝一文弱书生就有理了?三十多岁的人单挑一名十六岁的少年,更甚者,欺负一个十岁的孩子就有理了?”
那人瞬间哑口无言。
大伙也顾不得往日的羡慕嫉妒,纷纷起哄,“承让了!承让了!”
同苏正良站得最近的礼部左侍郎周似道摸着胡子道,“苏大人,没想到你家这侄子还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呀!”
苏正良心中得意得很,嘴上却淡笑着道,“不过是些花拳绣腿,练来强身健体的罢了。”
周似道:……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欠扁呢?
扶桑使臣面面相觑,神色皆有些狼狈。
熙和帝哈哈大笑,觉得苏惟生以文官之身单挑他国武士,还赢得如此漂亮,实在给自己长脸,
“好小子!够争气!”
他琢磨了一会儿,“能文能武,国之能臣,再加上先前提出增产建议的功劳,朕封你为正五品翰林院侍读,待眼前这差使结束,便去承旨阁报到吧!”
苏惟生一怔,这就升官儿了?
他虽想到这次回来得些赏赐,却也没想到皇帝竟真让他连升三级!
可他为官不过几月,不合规矩啊!
苏正良忙小声催促,“还不快谢恩!”
苏惟生很快反应过来,“臣谢皇上恩典!可是这……皇上……”
“怎么?你还不满意?”
“臣不敢,臣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苏惟生扫了一眼面带不满的范次辅、常阁老等人,迟疑了一下,
“应战使臣本就是臣份内之事,臣不敢居功。再者臣为官尚不到半年,臣不想连累皇上被人议论。皇上能不能……能不能把这赏赐换成别的?”
熙和帝顺着他的视线一瞧,目光就落在了常阁老身上,眼底森寒一闪而过,
“君无戏言,朕既允诺你若获胜便连升三级,就不会食言而肥。难道众卿家要逼朕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
常阁老迎上他的目光,只觉背后一凉,赶紧低下头,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
他怎么觉得,近来皇上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苏惟生欲哭无泪,只好再次谢恩,这下更招人眼了,早知道就不出这个风头了!
熙和帝轻咳一声,看见苏惟生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不禁一乐,
“你还有什么要求?说来听听。若是无伤大雅,朕应了也无妨。”
“没有了,没有了,臣已经很满足了。”
寻常寒门子弟就算中了状元,升到正五品少说也得四五年,而他呢,为官不过四个多月就做到了,若再不知足,就该遭天谴了!
只是他今日出头,原本想的是能为亲爹讨个封啥的,却没想到好处最终落在了自己头上,可真是……
熙和帝想了想,也没强求,随后看向苏正良,
“苏卿家治家有方,苏侍读之父苏正德教子有道,通通有赏!”
“另,苏正德一介农人尚知报效朝廷,刻苦钻研,为朝廷想出增产之法,令去年南陵郡博阳府平宁县粮食产量大增,有功于社稷,朕特旨钦封其为正七品朝散郎,望其日后不忘今日之志,继续为国分忧!”
朝散郎是闲职,不用上朝,不用办事,没有实权,与诰命的形式差不多,因此也没人反对。
苏惟生大喜,“臣代家父多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心里一时复杂难言,这皇帝要对人好起来,还真是让人难以招架。
但想到高家与淳于家的深仇大恨,苏惟生心中一叹——不过是些收买人心的手段罢了,不提也罢!
熙和帝笑道,“朕瞧你自己升官儿都没这么高兴!”
苏惟生抓抓脑袋,“嘿嘿……嘿嘿。”
这下堂上的官员都坐不住了,不管心底如何想,面上都你一言我一语地道起贺来。
更有那机灵的,一口一个“国之祥臣”,把熙和帝乐得险些找不着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