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惟生还是无法肯定——按常理来说,就算杨妃知道这些年皇帝看重的都是燕王,也不至于恨上所有皇子吧?
他干咳一声,“要是皇上没事倒还好,倘有个万一……”
反正除了晋王,他对那几位王爷的印象也一般,死了就死了,又不是自家孩子。
皇帝正值壮年,还能再生嘛,说不定就能生出个好的呢!
何轩隐秘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苏正良脸色有些凝重,掀开帘子的一角望向东边,火光已映红了半边天,就不知道到底是宫里还是丁大街!
他心急如焚,连声吩咐车夫,“快些!再快些!”
苏惟生扬声道,“阿庆叔,别走神武门,直接去东门门口!”
东门是皇宫正门,神武门则是后门。
丁大街离神武门不到十里,说不定早被救火的人和诸皇子的亲戚下人围得水泄不通,去凑那热闹干嘛?
诸皇子的亲戚?苏惟生灵机一动,“小柱!”
坐在车辕上的小柱忙探头进来,“怎么了,少爷?”
苏惟生附上前,悄声说了几句话。
小柱面露古怪,还是应下来,跳下车往回跑了。
苏正良诧异道,“你让他干什么去?”
苏惟生嘿嘿笑了两声,“待会儿您就知道了。”
苏正良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出言阻止,不止是苏惟生让小柱去办的事,还有不去神武门这个决定。
侄子说的对,只要皇上安好,皇子们的死活……比起皇上其实也没那么重要,早晚能得到消息。
东门门口围了好大一群人,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在,这是维持秩序的。
另还有离皇宫近的顾阁老、赵尚书等人。
苏惟生一下马车就瞧见了阿绛,不过见他正被顾阁老和赵尚书等人围着,问得满头大汗,苏惟生便拉住了准备上前的苏茂谦。
何轩眼尖,一下子看见了被拦在宫门口的陈显宗,“大伯,陈大人在那边!”
苏正良与陈显宗关系还不错,见状立刻奔了过去,“陈大人,宫里哪处走水了?皇上龙体无恙吧?”
陈显宗面色倒还好,“吴通方才出来说过了,火是从慈寿宫烧起来的,左近的几座宫殿受到了波及,皇上的龙乾宫离得远,没事儿!”
苏惟生心里一个咯噔,慈寿宫?
杨妃九月底就搬进了慈寿宫,难道真是她干的?
“陈大人,火灭了吗?宫里可有伤亡?”
“没有吧?吴通跟宋颢东方才又点了不少人去帮忙,着火的宫室不少,灭起来哪有那么容易?慈寿宫里里外外都被泼了桐油!”陈显宗越说越气,
“听说烧死了不少宫人,还有几名妃嫔。另外,太后娘娘似是伤得很严重,太医院的人都被宣进去了。估摸着太后娘娘那边有了准信儿,皇上才有空见咱们。”
说着又望了一眼丁大街的方向,
“也不知是何人如此疯魔,在王府放火还不算,竟连宫里都不放过!”
陈显宗痛心疾首,他对怀恩公府是没什么好感,可那是皇宫,是天子所在之地,更是太祖一手建造的啊!
等查出罪魁祸首,他非得……算了,也不用非得怎么样,火烧皇宫等同谋逆,左右逃不过一个灭族的下场!
苏正良松了口气,忧心忡忡地望向丁大街,“要是诸位皇子有个好歹,皇上怕是……”
今年,皇上已经死了两个儿子了!
万一承受不住……
接连赶过来的官员们围在一起议论纷纷,担忧的有之,哀叹的有之。
过了一两个时辰,天都快大亮了,宫里的火光才渐渐熄灭。
熙和帝也无暇见所有人,只让吴通出来清点了一下人数,而后叫了几位阁老和尚书进去议事。
等顾阁老等人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口,陈显宗才惊讶道,“常阁老怎的没来?”
苏正良道,“昨夜是除夕,兴许是……有事耽搁了?”
陈显宗一甩袖子,“胡闹!皇宫着火,咱们为人臣子的,就是有天大的事也该第一时间赶过来!有什么事能比皇上的安危更要紧?”
苏惟生心中暗笑,面上却不无担忧地对何轩道,“丁大街火势不小,也不知几位王爷怎么样了……”
何轩会意,立即开口附和,“是啊,怎的还没个信儿?急死人了!”
苏正良似是想到了什么,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陈显宗闻言却是眉峰一动,“这常阁老,不会是去找赵王了吧?”
不过一介皇子,性命再要紧,还能比得过皇上?常阁老想从龙之功想疯了吧?如此作为,将皇上置于何地!
回到家,苏正良让何轩与苏茂谦去休息,把苏惟生单独叫进了书房。
“你那小厮和护卫呢?”
苏惟生道,“我让他们去晋王府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苏正良眉头一皱,“只是这样?常阁老那边不是你动的手脚?”
苏惟生干笑两声,“您都猜到啦?”
苏正良狠狠吸了两口气,“你干了什么?”
“嘿嘿……”苏惟生面露尴尬,“也没干什么,就是让下头的人在常阁老和尤大人去东门的必经之路上设置点障碍,比如弄些大石头堵路什么的,让他不得不绕道往丁大街走。”
再让人提前等在东大街路口,把赵王的情况说得严重些,他就不信常阁老和姓尤的会不关心!怎么着也得进去问一问吧?这一问,不就把人拖住了么。
姓尤的指的是金郎中的岳父,正四品太常寺少卿。
金郎中被关后,尤少卿把他的孙女送进常府,算是投靠了赵王。
苏正良听得张口结舌,过了半晌才道,“你二月就要离京,何苦惹他们?”
苏惟生正色道,“大伯,我走了是清净了,可您跟姐夫他们还在京城呢!潘士连是常阁老的女婿,为了他,常阁老记恨我久矣,不过是从九月起,皇上对他态度莫测,才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一旦让他缓过劲儿来,咱们家怎么跟有皇子做后盾的常阁老斗?其余几位阁老与咱们可没交情,帮忙根本没可能!”
“至于我为何做使这些小手段拖住常阁老——您当吴通那会儿为何要统计人数?”
面圣这么多回,苏惟生发现了一个问题——熙和帝心眼儿是真的小。
即便亲娘被烧伤,也不耽误他趁乱观察一下众臣的表现。
蜀王之死被归责在了常阁老的儿子头上,可为了朝局稳定,皇帝短时间内不想大动干戈,只能暗地里给常阁老穿小鞋。
既如此,就让这小鞋来得更猛烈些吧!